114 孤山之歌
“索林，”前排的巴林放下眼鏡，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其實我想說，我也贊同戴因的想法。”索林盯著罐子而不看他，但停下了動作，表示他確實在聽。
“你在藍山找到的平和日子來之不易。公司已經在藍山東山再起，美好的未來指日可待。無論查不查出‘史矛革’的始作俑者，也不用去考慮阿佐格和他的那些卑鄙勾當，我們可以有我們自己的好日子過。何必為了所謂的真相去赴一場前路坎坷的冒險呢？索林，你已經做得很好，做得夠多了。”
“巴林，”索林沉默良久才沉聲回應，“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好久了。”
“我曾想，如果我把剩下的堂口全部轉為合法，從此和狄斯全心經營藍山的産業，做個逍遙自在的礦産老闆如何。然後我就想起祖父對我的期待，他費盡心思想要把我培養成一個政客，計劃用整個家族的力量作為後盾。我還想起我父親，他怕我這個繼承人有所不測，在為祖父報仇的時候唯獨把我安置在安全的後方，然後和……紛紛離我而去。”
“藍山的輝煌，那是搬遷到藍山的倖存者們的福祉，”索林近乎哽咽道，“我試圖想象我的未來，但我發現那不在藍山。盡管那裡的生活讓我感到久違的幸福和富足，可我想明白藍山只是我的一個階段使命。”
“我所做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此次遠徵。如果最終獲得勝利，也許我能從此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如果事情無法依由我的意志而圓滿結束，那死於遠徵就是我的最終歸宿。”
“考慮到我們的隊伍如此捉襟見肘，甘道夫所說必需的幫手我也沒能說服，我想我的結局已定。這也不是什麼難以捉摸的秘密，戴因明白，所有人都明白，只是不說而已。我只是很高興有你們仍願意陪我走上一段。”
巴林回以他更久的沉默。在索林陷入最近常出現的走神前，他重新開口：“我明白了。既然你心意已決，那麼我願意與你一路。不過就不要再說什麼喪氣的話了。”
“我們一定能取得成功。”
索林的微笑維持到看到奇力扶著一位蒙著黑紗的女士從山下走來的身影。他一邊下車一邊叫上巴林：“人到齊了，我們開始吧。”
弔唁儀式按部就班地執行。狄斯一直優雅地站在一旁，直到她最後一個走上前對墓碑獻花。她蹲下溫柔地撫過泛黃照片上那明朗的笑容。愛人獨特的聲線彷彿仍在耳邊。“狄斯！狄斯……”
突然，她戴著黑色手套的拳頭緊握，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在兩個男孩湊上來前，狄斯猛地彈身起來，迅速朝眾人背後走去。
“菲力，奇力！”索林叫住驚慌失措的兄弟倆：“讓你們母親單獨待一會兒。”他仍低頭注視著墓碑沒動，德瓦林和巴林把他們安頓在自己身邊。
孩子們不知道，他們父親的最後一通電話是母親接的。透過話筒，狄斯見證了自己兄長和愛人的死亡，那就好比她親身在現場而對所發生的一切都無能為力。索林對此感同身受。
小夥子們的父親是位自豪的警察，於是狄斯同意將其和他的同事們葬在一起。而他的另一個朋友，索林的弟弟弗雷林，依家族習俗安葬回他們新的根據地藍山。因此索林能在奔赴他與甘道夫的計劃前與妹夫告別，而必然錯過弗雷林的忌日。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給他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弟補上。
“要出發了，”索林回頭對身邊的十幾個人輕聲說，“我們都跟他說聲再見吧。”
遠徵隊的成員低聲吟詠。
“遠在天邊，迷霧冰封山巔。
深入地下六英尺，真理埋葬其間。
與你揮別，在黎明照亮彼此之前。
只為尋回那失落昨‘日’，我將獻祭所有明天。”
所有人都沉浸在歌曲的氛圍當中。沒人注意到比爾博抱著“外賣”，在人群之外的一棵樹旁定睛凝望。
“舉頭松針悲鳴，垂首夜風呻吟。
火色彌漫，紅遍滿天。
灼樹亦如我心，誓與天地同輝。”
儀式結束後，索林轉身與人說話，他的視線正好掃視過來。比爾博慌不擇路地躲到樹幹之後。其實他完全沒這個必要。周圍不乏被歌聲吸引而駐足的路人，他的身影完全不會被人格外注意到。就算被注意到，他出現在這種公共場合也合情合理，沒有人膽敢指摘。
比爾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避什麼。此刻他悵然若失，只有胸口蓬勃的心跳被清晰瞭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