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山之心
在珠寶界,原石的排名常有波動。但若幹年來,位列首位的寶石——山之心,從未被新的開採計劃或日益發展的人工手段撼動過其在業內至高無上的地位。“它是一顆璀璨奪目的白寶石。”甘道夫將夾層裡裁剪好的舊報紙遞給比爾博。
“哦,好的,”比爾博小心接過,在緊張地開啟後眨了眨眼,“呃,這報道用的是素描畫?”
“山之心是很早以前在我們公司旗下的礦山中被開採出來的,這顆舉世無雙的寶石屬於我們公司的創始人索爾——也就是索林的祖父,並且僅屬於他一人,”巴林站在一邊,拍著索林的肩膀向比爾博解釋道,“相關人士會受到邀請前往瞻仰,但沒有訪客被允許對其進行拍攝、雕刻甚至只是友好的觸碰。這篇報道寫於索爾的朋友,一位珠寶鑒定大師,索爾允許他為此作一幅插畫。而說實話他畫得相當到位,這幅畫後來一直是外界對山之心的第一印象。”
“現在它是所有人對山之心全部的印象了。”索林側過頭,視線也落在比爾博手裡攤開的畫紙上,垂下的睫羽讓其長期掛在臉上的嚴肅在此刻顯得落寞而抽離。
比爾博順著索林的視線仔細端詳起手裡的報道,試圖從這貧瘠的鉛筆痕跡中還原出寶石實際的風采。“‘山之心是大自然的饋贈,它天然純粹,無需進行任何雕琢即折射出一切你能想象到的色彩。’”比爾博訝異於作者的表述。而巴林對此持有絕對的肯定:“有句通識:‘越是好的翡翠,越少雕琢’,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其他寶石。”在比爾博的追問下,巴林承認,在場的幾位公司成員都親眼見識過山之心的美麗,這令他的話更加令人信服,且更令比爾博心馳神往。“那麼說,你們的計劃是有關山之心的嗎,”比爾博好奇道,“參與的人,我是說也許,有機會能看到它?”他盡可能問得小心翼翼,然而在話音未落前就感受到索林幾人情緒明顯更加低落。在比爾博開始用眼神向甘道夫求助的時候,索林終於打破了沉默:“它被盜取了,沒有人知道它在哪裡。”從甘道夫瞧向索林的眼神判斷,他不大贊成這個結論。於是比爾博重新用眼神向甘道夫提問。
“在索爾領導期間,他的産業遭遇了一起史無前例、有組織有計劃的大規模搶劫。那場面像是發動過一場戰爭,工人、安保和附近的居民死傷無數,山之心和其他礦産被洗劫一空。而這些慘無人道的強盜卻像人間蒸發了一般,盡管包括我在內的很多警力被投入進來,經過多年調查卻始終一無所獲。”甘道夫痛心疾首地回憶,而這顯然引起了索林內心多年壓抑的苦楚,他愈發怨懟地瞪向發言者。“官方說法是這樣,”甘道夫話鋒一轉,“但我認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凡事總會留有線索。”他迎上索林懷疑的目光:“在索爾的公司落魄以後,有不少競爭對手乘風而起,世界局勢瞬息萬變,現在我們周圍充斥著新晉的資本寡頭。他們的發家基礎很多都來源不明。如果深入調查……”
“你以為我們沒有想過這些嗎,”索林不耐煩道,“那些踩著我們上位的冷血分子,每一個在那之後興頭盛起蓋過我們的珠寶公司,你以為我們沒有調查過嗎。根本沒有山之心線索,連它的影子都沒有。”
“索林,你們也許調查了所有的珠寶行業競爭者,但那並不是所有的和搶劫相關者,”甘道夫的話讓其他所有人陷入困惑,於是他繼續推理,“我一開始也和你們想的一樣,但這個調查重心始終讓我有一個疑問。如果認為這場人為災難的動機是山之心,主謀得手後無法得到天下的認同,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來源的不正當性,因此ta只能將其秘密收藏,‘孤芳自賞’,山之心對ta而言發揮不了任何附加價值。一個決意耐住如此寂寞的人,通常伴有謹慎和孤僻的性格特徵,那為何ta如此大張旗鼓地燒殺搶掠。反過來,如果單從搶劫現場的角度出發,我則看到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ta不像一般的犯罪分子,他不熱衷於投機倒把,或是鑽法律制度的空子。ta是制度和公權力的挑戰者,自以為一套王法,所以橫行無忌,且不擔心社會輿論,不論是廣大民眾的憤怒還是政府的大力追捕。事實上,我懷疑這種人還會樂在其中。那麼問題來了,現在ta擁有山之心,一個絕對能引爆輿論的重磅炸彈,為什麼他沒有公開這個能讓他名聲大噪的寶石?為什麼他反而選擇像個小偷一樣銷聲匿跡。”
“不管從哪個角度想,我都無法得出一個自洽的嫌疑人剪影,直到我開始放棄一個一直以來被過分關注的重點——山之心。”甘道夫說得疲憊,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終索林遞給他了一根點燃的香煙,隨後他繼續道:“現在我們拋棄‘山之心是最終目標’的這一假設,那麼同時被清空的大量金礦就有合理去處了。如果ta是為了金子而來,在公然挑戰法律制度後卻沒有將戰利品公之於眾,那麼ta一定將這些非法的財富用於隱蔽的目的。如果山之心只是淘金過程中的一個‘順便’,那麼這個人的形象大概是……”
“無法無天但心思縝密,”巴林迅速反應過來,“而且那麼混亂的情況下,連井下沒來得及運上來的礦車都沒放過。”
“……視財如命。”索林瞪大眼睛沉吟道。
“是啊,索林,”甘道夫吐出一口煙氣,語重心長,“錢哪,萬惡之源。”索林聞言一驚,繃緊嘴唇,警惕地觀察甘道夫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