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政治的延續,最可怕、最偏激、最危險的延續,在戰爭結束之後,即使多年也依然無法完全撫平人們因為戰爭所受到的傷害,所產生的陰影。
但是戰爭卻又是無可避免的,國與國之間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利益需求,而當利益需求無法透過一種非暴力形式得以滿足的時候,當國內的壓力已經無法透過自身進行調節的時候,當磨刀霍霍已經無法剋制的時候,戰爭必將在某一個時刻爆發。
劉煜捫心自問並不是個好戰之人,起碼現在的他還不是這樣的一個人,而且他更不想同自己的叔叔開戰,無論是朝廷的軍隊還是涿州的軍隊,那都是莒國的軍隊,死也好,傷也罷,那都是他的子民。
面對著前線加急從來的軍報,劉煜反反覆覆看了數遍,但是臉色並沒有因為軍報上“已完全掌握主動”這樣七個字而有所緩和,而是依然的陰沉似水,因為他知道所謂掌握戰場主動,這完完全全就是兵卒們用生命換來的,經此一役,將有多少兵卒化為枯骨,將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他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這輕如鴻毛的軍報卻又是重於泰山。
“陛下,朝廷已經佔據了戰場主動,想來能夠很快結束戰事,屆時我們就有足夠的把握來應對中土的局勢了。”,見國君臉色陰沉的要命,內閣首輔塗志遠趕忙說道。
劉煜似乎並沒有聽到首輔塗閣老的話一樣,依然坐在那裡出著神。
塗志遠、焦小白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幾乎所有人都攤了攤手錶示毫無辦法,而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就多鎖定在了低著頭的貽清身上,雖然低著頭,但是貽清還是察覺到了諸位大人的目光,而後便是一臉苦笑,上前幾步,朝著國君微微躬身之後說道,“臣以為,劉謂崖曾戎馬三十餘載,此時不過是戰端初起,很難以此一時的狀態來預計全域性,因而臣以為陛下還是要申飭前線,萬不可好大喜功、貪功冒進,必須穩紮穩打,才是萬全良計。”
“唉。”,貽清的話音剛落,劉煜便是長嘆一口氣,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一眾內閣大臣們,然後才說道,“諸位愛卿近日也是在這靜書房內連軸轉,恐怕此時也是在強撐著,既然戰事趨於有利,那麼塗首輔、焦閣老就先回去休息,讓貽清、秦啟偉兩個人在這裡盯著便是了。你們都是莒國的肱股之臣,是孤的左膀右臂,無論如何你們的身體才更加重要,如果因此這戰事拖累了你們的身體,那麼孤無異於自斷臂膀,就因小失大了。”
內閣首輔、文華殿太學、工部尚書塗志遠,內閣大臣、文華殿太學、戶部尚書焦小白,這兩個老頭的年紀加在一起都已經到了一百五十多歲了,自從朝廷下定決心要對涿州動手之後,這兩員老將在靜書房是寸步不離,不斷的同兵部的一些主事研究、討論戰場可能出現的各種狀況,同時還要對各地上報的各種奏摺就行批閱。連軸轉了這麼多日子之後,精神和體力都已經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無法繼續承受的地步了。
塗志遠和焦小白二人聽到國君的話之後,便是淚眼涔涔,為臣一世為的是什麼?說為國為民的話,絕對是標準的答案,標準到讓人無法跳出任何毛病,但是終究是有沽名釣譽之嫌。說實話,誰不是奔著青史留名而來的呢?國君這番肯定他們的話,必然是要被記錄下來的,這不正是讓他們有留名青史的機會麼?刨除這一切來說,國君能有這樣話,也確確實實的暖了這兩個老頭的心。
“陛下…”,只是國君雖然這麼說,但是如今前線戰事依然在進行著,他們又怎麼能夠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旁人呢?如果因此造成了什麼問題,那麼他們可就是百死莫贖了。
不過,還沒等塗志遠說完,劉煜就擺了擺手,他來到塗志遠和焦小白近前,“要是老百姓的話,像你們這樣的年紀已經在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了,孤是真不忍心看著你們這麼受累,所以孤給你們放兩天假,兩天之後再回來,到時候你們休息好了,辦起事情來才會更好。”
面對國君的苦口婆心,塗志遠還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剛剛張開嘴就被身旁的焦小白拉了拉衣角。
“多謝陛下體恤。”,見塗志遠閉了嘴,焦小白便跪地叩謝聖恩,而塗志遠也趕忙叩謝。
“兩位老愛卿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見塗志遠和焦小白都跪在了地上,劉煜便趕忙將兩人扶了起來,“你們都是老臣,服侍過世宗爺、英宗爺,四朝老臣不容易。待戰事結束,孤再行封賞。”
見劉煜已經把話說到這裡了,兩個人便朝國君一拱到地,隨後便退著離開了靜書房。
不過離開了靜書房的塗志遠依然是一腦子的問號,不由得看向身旁沉默不語的焦小白問道,“陛下這是,這是什麼意思啊?”
“首輔還沒明白麼?”,焦小白聞言便停下了腳步,一臉苦笑的看向塗志遠問道,“還是說並不太相信。”
塗志遠臉色微變,焦小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就徹底坐實了自己的猜測了,“陛下是嫌老臣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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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小白微微點頭,“陛下何時說過老愛卿三個字?我們終究還是老了,涿州的事情解決之後,這莒國內部的問題也就解決的差不離了,到時候朝廷裡就應該是陛下自己的人了,而且還得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你過去是秦國公的人,我就更不用說了,過去一直是太后的馬前卒,這樣的人終究不如自己的用得順手。現在陛下已經把話點到這裡了,等到涿州戰事結束,咱倆就該乖乖的把辭呈遞上去,國君必然會在封賞和挽留之後放咱們歸鄉,這樣大家臉上都還有點光彩,陛下拿了面子,而咱們是即拿了裡子又有了面子。”
塗志遠聽了焦小白的話,便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轉身看向身後的靜書房,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是覺得國君的決定是對的,還是覺得國君辜負了他呢?過了好一會兒塗志遠才轉回身來,而焦小白早已經大步向前離開了宮廷。
“從涿州出來的那些人現在情況如何?”,靜書房內國君劉煜對剛剛進來的武見深問道。
武見深想了想之後回答道,“按照陛下的吩咐,從涿州各地離開的百姓都被聚集在了一起,在進行識別之後已經分別安排到了雲州、朔州、青州三地。其中一些沒有身份路引的也都被完全控制起來了。朝廷過去在涿州埋下的一些暗樁,以及剛剛從寺內鴻臚寺)安排進去的暗樁也混在其中,暫時還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
“戰場上不過是正面的廝殺,大象是可怕的,但是大象終究會被成群的螞蟻吞噬,這一點是孤非常相信的,所以戰場上的事情孤還是放心的。但是涿州這次跑出來的人也太多了,孤是真的擔心這些逃難的百姓裡混進去了什麼人,萬一這些人搞點事情出來,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在短期內控制下來的。”,劉煜憂心忡忡的看向武見深說道,“所以要下大力氣去關注他們,絕對不能出亂子。”
武見深點了點頭,“微臣一定牢記陛下的囑託。”
“好。前些日子,孤還同內閣的幾位商量了一下,決定將徹底整合鴻臚寺,在鴻臚寺內新設立一個安和司,並且將王城司併入其中,今後安和司要統管在各國暗樁和資訊收集,不過過去鴻臚寺負責的官員監督也要劃出去,把這一部分交給都察院。”
“陛下英明。”,武見深一躬到地說道,這倒也不是他在拍馬屁,武見深是素來不在乎官員監督這一職責的,在他看來這事兒無論是過去的都察院的探子們還是御史臺那些言官都能幹,把這差事推給他們鴻臚寺完全就是亂命。如今既然陛下這麼說了,那麼想來今後莒國對外的情志就會更專業也更專注了,這自然是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