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的呼嘯聲,巨石撞擊的轟隆聲,痛徹心扉的嘶吼聲,不斷的迴盪著、不停的迴響著,鎖陽關內外就如同是阿鼻地獄一般的慘烈,人世間原本最應該被尊重和珍惜的生命,在這裡宛如草芥一般。
自己的摯友、同鄉甚至是親人就死在自己的身旁,但是自己卻沒有辦法停下來為他們收屍,只能悲慼的望一眼之後便拿著武器繼續衝鋒、防守,自己的肩頭、手腳甚至是腰腹被箭矢射中身穿,但是自己卻不能停下來為傷口包紮,只能痛苦的鑽心的痛楚咬著牙繼續衝鋒、防守。
歷經近兩個時辰的攻伐,無論是被朝廷稱之為叛軍的涿州軍,還是被涿州稱之為奸佞的朝廷軍都已經到了一種失去了理智的階段,他們不知道自己是為誰而戰,更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而戰,但是他們只能繼續戰鬥,只能繼續廝殺,因為他們別無選擇。
“爹,此地不能留了。”,在鎖陽關內劉景林一臉緊張的看向自己的老爹,此時的劉謂崖臉色異常難看。
面色如土灰一般的劉謂崖有些木訥的看向自己的兒子,那原本銳利的瞳仁此時也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他顫抖著雙數從懷中取出一個楠木瓶,從其中掏出了一顆黑色的藥丸塞進了嘴裡。一旁的劉景林趕忙為老爹拿來了茶盞,劉謂崖喝了一口茶將口中的藥丸嚥了下去。
劉景林一邊幫著自己的老爹捏著已經僵硬的肩膀,一邊低聲說道,“鎖陽關恐怕是守不住了,如果繼續留在這裡的話,那就是自尋死路。”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或許劉謂崖剛剛嚥下去的就是仙丹妙藥吧?可能是太上老君煉製的九轉金丹,服下去之後不久的劉謂崖似乎一切都好了起來。
見老爹投來極為不善的目光,劉景林雖然有些戰戰兢兢,但還是在猶豫之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回昌黎城,爹經營涿州二十餘載,整個昌黎城可謂是銅牆鐵壁、固若金湯,我們只要死守著昌黎城,只要您沒事兒,一切都還是有轉機的。”
劉謂崖是主謀啊,是涿州公,是護國軍的統帥,只要他沒有問題,那麼涿州計程車氣就不會有大的問題,涿州的幾個軍頭就不會有異心。但如果劉謂崖出了問題,那麼首先涿州的幾個軍頭恐怕註定是要有異動的,至於士氣恐怕也會大為動搖,畢竟整個涿州現在是為了他劉謂崖在背叛莒國,是為了讓他劉謂崖登上新安城的龍椅,如果劉謂崖都不在了,這一切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躲在昌黎城難道就有活路了麼?”,劉謂崖無奈的一聲輕嘆,“既然老神仙那麼篤定,那麼我們就還有機會,不可能就這麼輕鬆的就敗了。論兵力我們確實是比不過劉煜那小王八蛋,但是如果是論戰鬥力和戰鬥意志的話,我護國軍絕對是要比那些烏合之眾要好的多的多。”
“爹,就算戰鬥意志在頑強有什麼用?朝廷的軍隊如山入海,到時候終究還是會把咱們吞沒的,識時務者為俊傑,此時退了是為了更好的席捲回來!”,劉景林十分焦急的說道,“如果此時不退,如果我們被俘,那麼什麼千秋萬代,什麼宏圖霸業,那都是一場大夢,一場荒唐的大夢!”
劉謂崖有些詫異的看向自己的兒子,在此刻之前的往昔歲月之中,自己這位最器重的兒子卻也是最畏懼自己的兒子,劉景林在他面前的時候永遠是保持著一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狀態,雖然背地裡做了一些超出了自己想象的事情,但是隻要在他面前就溫順的像一隻小綿羊一樣,用“溫良恭儉讓”這樣的詞彙來形容都一點也不為過。
不過此時的劉謂崖並沒有因為兒子的忤逆而感到絲毫的不悅,反而打心底裡是極為開心的,兒子終於是勇敢起來的,也敢當著自己的面來發表自己的見解了。劉謂崖從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活在自己的陰影之下,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子被庇佑在自己的臂膀之下。他應該有自己的見解,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目標。
雖然劉謂崖欣慰於兒子身上所發生的變化,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劉謂崖就能夠認同劉景林剛才所說的話。死戰不退,這是當年在戰場上自己說過的最多的話,無論敵人有多麼強大都必須死戰不退,在孤身面對數千敵軍的時候,他是這樣做的,在面對盛名之下的刀聖芮曉樓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做的。數十載的馬背生涯之中,他劉謂崖還沒有因為任何強敵而後退的記錄。
面對劉謂崖的沉默,劉景林自然就明白了老爹的意思,恐怕還是死戰不退,“爹!您是希望,唯一的希望,如果您有了任何閃失,我們這一次起兵還有什麼意義!”
“我若退,這鎖陽關必然不保,我若不退,就算鎖陽關戰死到最後一人,鎖陽關就依然是涿州的!”,劉謂崖猛的站起身,瞪著眼睛看向自己的兒子喝道。
是,以涿州軍的那種赤誠般的忠誠度,極有可能會幹出這種事情,可是那是“極有可能”,而不是“絕對”、“一定”,誰不怕?這天下還有人會不怕死麼?只有死人才不會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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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劉謂崖和劉景林正在激變的時候,忽然有門人敲門進來,手中拿著一塊木牌子,朝著劉謂崖和劉景林分別見禮之後說道,“啟稟大帥、副帥,南門外有人求見。”,說著便將手中的木牌向前一遞,遞到了劉景林的手中。
這是一塊由沉香木所做的牌子,帶著一股極為清淡的香氣,雖然牌子是用料奢侈,但是這塊牌子卻沒有多餘的裝飾,正面刻著兩個大篆字——丁蘭,背面則是刻有一簇盛開的花朵,這一簇花朵樣式極多,說是百花齊放也不為過。
看見這塊牌子上的字之後,劉景林便是一皺眉頭,不耐的揮了揮手,讓門人先行退下,而後便將手中的牌子遞給了自己的老爹。
“又是他們的人?”,劉謂崖看過牌子之後的就是一皺眉頭。
劉景林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不過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孩兒就同那邊斷了聯絡,沒有任何的往來了。”
“哼,蒼蠅永遠是蒼蠅。”,劉謂崖繞有深意的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見一面吧,我也看看他們到底是能耍些什麼花招出來。”
“是。”,劉景林點頭應承之後,便喚來了門人,讓門人將南門外的人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