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縣,距離杞國國都淮陽最近的一座縣城,從戰略角度來說實際上可以將舞陽縣看做是淮陽的門戶,如果在戰爭期間舞陽縣被敵方佔領的話,那麼應該說在相當大的機率上淮陽城會最終淪陷,因為舞陽縣境內貫穿這一條舞陽河,而這條河也是淮陽城的護城河,如果失去舞陽必然會導致敵軍可以輕而易舉的進入到淮陽城的護城河,對於城池攻防是有極大不利因素的。
自杞國朝廷遷都淮陽之後,舞陽縣便是朝廷高度關注的軍事重鎮,長期以來舞陽縣的防務一直都是由禁軍來擔任的,而舞陽縣的縣令在杞國朝廷更是二品大員才有可能擔當的重任,可以說這種情況是縱觀整個中土都不得見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如今杞國朝廷之上的各位大員以及將領大多數都曾經在舞陽縣任職過,有的曾經是舞陽縣的縣令,有得則是在舞陽縣的擔任過守衛統領甚至還有些人是在守衛中服役過的。
自從杞國同扈國的戰爭爆發開始,杞國邊境的郡縣都已經進入到了戰時狀態,城門出入的管控和排查已經嚴格到近乎令人髮指的地步,而相較於偏向後方的舞陽縣倒是依舊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模樣。臨近黃昏時刻,舞陽縣各城門依然是你來我往的絡繹不絕。
舞陽縣最繁華的夕水街的兩側更是早早的就已經點起了燈籠,照亮了整個街道,而貫通夕水街的舞陽河河道之中各種的船隻、畫舫更是你追我趕的好不熱鬧。
要說這舞陽縣城最出名的恐怕就是畫舫了,舞陽縣有大概二十幾處風月場所,大多都集中在夕水街街道兩旁,而這些風月場所幾乎家家都有數艘畫舫以及大大小小的各種船隻,很多有錢人都慕名而來,花重金包下一艘畫舫再選上幾位長袖善舞的歌姬、舞女,再邀請兩三名好友,飲酒對詩也好是享受男歡女愛也罷,反正這艘畫舫就這麼慢悠悠的盪漾直到天明,人生嘛,大體上也就是如此吧。
“前方還在打仗,後方竟然是這麼放肆的歌舞昇平。”,河道之中一艘烏篷船上的一名男子有些不忿的呢喃道。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在這位男子身旁搖櫓的老漢還是聽見了,老漢搖著櫓嘿嘿一笑,“客官,不是咱舞陽縣人吧?”
男子倒是沒想到自己的吐槽之言被划船的老漢聽到,不禁面色訕訕。見年輕人有些不好意思,老漢倒也沒在意,他一邊搖著櫓一邊看向從自己小小的烏篷船旁駛過的畫舫,然後才說道,“老漢我是四十多年前來的舞陽縣,那年北方大旱,地裡的莊稼是顆粒無收,皇帝讓開倉放糧可是就那點存量夠誰吃的呢?沒過多久,我們縣裡的糧倉也空了,老百姓開始吃野菜、野草、樹葉,到最後把一片片森林都擼乾淨了,甚至連樹皮都扒光了。實在是沒辦法了,就開始逃荒了,總不能待在那裡餓死吧。我們那裡連飯都吃不上,可是等到了這舞陽縣呢?跟今天沒有差別,這舞陽河上畫舫如雲,那些富人們摟著這些小娘們好不快樂。”,老漢冷笑連連,從腰間取下酒葫蘆灌了一口,然後將葫蘆遞給年輕人,不過年輕人似乎是不喝酒的,拒絕了老漢的好意,然後就將這葫蘆又別在了腰間,“我當初也不明白,我問我爹,為什麼我們連飯都吃不上,他們卻能夠在這裡過著這麼美的日子。我爹跟我說,個人啊有個人的命,這個強求不得。他們這些人一個個肥頭大腦袋的,照樣有小娘們投懷送抱,這是命。老漢我在這河上劃了一輩子船,也就是圖個溫飽,這也是命。打仗?打仗怎麼了?就算是打到淮陽城又怎麼樣?老百姓不還是得穿衣吃飯麼?難道換了個皇帝我們就不愁了麼?”
年輕人有些詫異的看向老漢,老漢只是微微一笑,“小夥子,別不愛聽,這天下的是終究只是落在穿衣吃飯這四個字兒上,我們這些下里巴人是這樣,他們那些肥頭大耳的也是這樣,就算是宮裡的那些位也不過是這樣。唉,前些日子都在議論,咱杞國發兵打了扈國,這天下的太平日子就到頭了,四個國家估計是一定要決出勝負的,都在議論到底誰能贏,我就沒摻和,誰閒的沒事兒跟他們逗悶子,什麼國什麼皇帝,老子都得吃飯,能讓老子吃飽飯的就是好皇帝。”
年輕人微微點頭,然後笑著對老漢說道,“您說的對,不過像您這樣看的這麼透徹的人可沒多少。”
“透徹?有什麼用?不頂吃也不頂喝。”,老漢說著忽然停了下來,從船上拿起繩子套在了河岸邊的樁子上,然後對年輕人說道,“小夥子到了。”
年輕人從懷中掏出一些銅板便塞到了老漢手中,然後便邁步踏上了河岸。老漢接著月光和燈火看了一眼,發現手中的銅板多了不少,便趕忙衝著年輕人喊道,“多了,多了。”
正在疾步前行的年輕人回過頭來衝著老漢一笑,“多的就當晚輩給您的酒錢了。”
聽到年輕人的話,老漢便是微微搖頭,一邊取下樁子上的繩子,一邊呢喃道,“又是個特孃的裝大尾巴狼的,要多給的話,給塊銀子多好啊,老子也特孃的逛回窯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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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自然沒有聽到老漢在背後的褒貶,不然有可能會衝回去把多出來的錢都搶回去吧。他一邊走著一邊注意著四周的人群,東走西轉之後,年輕人便鑽進了一條幽暗且幽深的小巷子,在這條小巷子的盡頭有一間二層小樓,從外表上來看是顯得極為破敗不堪的,連外面掛著的燈籠都顯得是格外的晦暗。年輕人走到小樓正臉,四周反覆的看了看確認身後沒有尾巴之後,才上前輕釦了門扉,三長兩短、兩長三短,反覆敲了三遍之後,門內傳來了聲音極低的一聲話語,“打烊了,明天再來吧。”
“老太太走的急,家裡沒置備,只能勞煩店家幫忙了。”,年輕人同樣輕聲回應道。
小樓內的安靜了片刻之後又問道,“棺材都賣完了,只剩下幾塊木板,連釘子都沒有。”
“我是個木匠,家裡有十三口袋的釘子,夠用,只消店家用幾塊木板搭起來就好。”,年輕人耐著性子說道。
“夜太深了,得另外加錢。”,門內的人不緊不慢的回應道。
“我給你十三兩三錢八。”,年輕人一臉鄭重的說道,說著還不忘向四周看一看。
年輕人的話音剛落,這破敗的棺材鋪便開啟了門,門中人是一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大漢,此時他的手中還操著一柄長劍,不過開啟門之後便直接一把將年輕人拽了進來。大漢來到門口朝四周看了看,確認四下無人才將大門關上。
“那…”,年輕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大漢阻止了,然後便拽著年輕人來到了後院的伙房,搬開了一架佈滿了灰塵的碗櫃,在碗櫃之後便是一條密道,大漢什麼都沒說點燃了一個火把遞給了年輕人,然後便衝著年輕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年輕人猶豫之後便走進了密道之中,而大漢則是將碗櫃重新恢復到原位上。
拿著火把走進了密道的年輕人發現面前的路是不斷向下延伸的,似乎要將自己引向地下,過了很久年輕人便看到了從洞口依稀照射進來的月光,走出洞口,年輕人才發現自己的目的地竟然是一座破敗的大廟,而在這裡迎接年輕人的還可以算是他的“熟人”,也就是剛才為他搖櫓的那位老漢。
“又見面了。”,老漢喝了一口酒然後衝著年輕人哈哈大笑起來。
年輕人便是一皺眉頭,他有些不太相信世間竟然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他衝著老漢微微一拱手,“小生是方才迷了路,不知這裡是什麼地界,還請老先生指教。”
老漢聽了年輕人的話,便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草木成林,口口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