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月眨眨眼,幾下兒想明白了:敢情這靈使久尋人不著,愣要把她往“長老”這個角色上靠吖。
她將裘帽掩緊,只露出一雙金光閃閃的眸子:“蘭大人可要想明白了,你一旦認下我這個‘長老’,聖巫一族的所有傳聞便不再是秘密,只會成為我盆滿缽溢的賺錢工具。”
靈使默,額際黑線立現。
一旁的大嗓門念著眼前這娘娘的點撥救命之恩,忍了好幾波,終究忍不住地跺了跺腳。“就算娘娘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也不能這般折辱我族!”
他這一嗷嗷不要緊,被雪流沙的餘威衝擊得噼啪裂動的崖壁竟猛地一晃,將底面的平整岩基也綻出一道縫隙來。趙明月移步不及,身體因腳跟處遽然散墜的巖塊失去重心,空落落地往後仰去。
幾乎同時,赤冽軒便躍了過來,牢牢地攬住她的腰身。爾後,撲簌紛落的碎石冰粒全教他寬大的厚氅擋去。溫暖平靜的黑暗中,趙明月只聞見細小的風聲與雪衛族兵的叫嚷。
似花瓣般飄悠了一陣,趙明月重新踏上地面,入眼是長溪深潭,氤氳水汽;鼻端有異香縈繞,旖旎芬芳。她蹲身下去,掬起一捧浸潤著花香的潭水,轉臉奇道:“這冰裂之谷中的水,竟是溫的。咱們沒白遭此一險。”
赤冽軒搖了搖頭:“此處並非裂谷,乃地下暗河。”
趙明月訝然抬眸,刻前的接天窄縫悄然無蹤,頭頂之上赫然是高拱沉厚、蘚色斑斑的洞弧。
赤冽軒將鍾乳燭座上的蠟柱點亮,其他蠟炬便如無形之手引著,漸次躍出火光,高低錯落地一直蜿蜒向幽曲的洞窟深處。
趙明月瞭然道:“方才那冰裂,想必也是你用機關玩的障眼術了。”
赤冽軒勾唇,溫燻燭色裡的俊龐染了些歹氣:“那族衛不懂情儀,對著救他族兵於危難的上國貴客大呼小叫不說,還害得二人跌落深谷,下落不明,自然免不了一番脫胎換骨的訓誡。”
趙明月打量了一圈,指指石架上的糧物與炊具道:“既然這裡有吃有喝,我們便待上幾天,再讓他們尋見吧。”
赤冽軒捏捏小狐狸的腮:“正合我意。”
趙明月歡呼一聲,拎起溪岸的輕槳跳到船上。“快來,姐帶你漂流帶你飛!”
赤冽軒笑著將手遞過去:“那得勞煩大小姐先助我一臂之力。”
趙明月白了白他:“怎麼扮起嬌小姐了?”拉住他用力一扯,差點沒教他從船的另一邊翻到水裡去。
窄窄的扁舟上,兩人一前一後地坐著,水上溪風軟泛,暖氣輕浮,兩畔洞天幽地,花如連蝶,恰似遠春陽濱。
趙明月劃了數里路,持槳的左臂漸漸痠痛。右肩上,毫無替她分擔自覺的某大爺的腦袋毫不客氣地壓著,倒是幫她保持了些平衡。
趙明月把槳丟到身前,抬手照某人臉拍去:“擎政殿下,快醒醒,我們好像迷路了。”
赤冽軒似乎悶哼了聲,應道:“有你在身邊,我怎麼捨得睡著。要睡,也是我們兩個一起睡。”
趙明月搡了赤冽軒一把,轉臉要呸他,卻見他眉頭微鎖,面色灰白,登時嚇了一跳:“你怎麼了?餓昏了還是方才救人累到了?就算你懶得划船,也不用這般誇張吧。”
赤冽軒低笑:“沒錯,我正是不想划船,才這樣誇張,你莫要擔心。”
趙明月望著他,只覺他從聲音,神情,到動作,哪哪兒都不對勁,驀地張眸:“該不會是脖子裂開了吧?”抬起他的下巴細細檢查,那道已經落痂的痕跡輕淺得幾乎不見。
想了想,起身開扒赤冽軒的衣服。
赤冽軒握住她的腕子,藍眸綻出狼光:“珣兒,咱們孤男寡女的,你現下脫了我的衣服,待會兒可不一定穿得上了。”
趙明月掙開他,繼續動作。“你這顆牛皮糖粘人得厲害,我反正是甩不掉的。我敢把你看光光,就敢對你負責。橫豎你比我有錢,長得也好看,怎麼算都是我佔便宜。”
赤姓牛皮糖樂得見牙不見眼的俊龐立刻因最後一句話僵住:聽這丫頭的口吻,若是今後遇上比他有錢比他好看的,還要再來個小六小七?
趙明月偷瞄面色青灰的某大爺,抿唇竊笑:讓你瞎嘚瑟,讓你耍流氓!
目光落在他外衫半褪的背脊,頓時失了笑意。男人線條優美的肩背上,數處新鮮的傷口扎眼地散佈著,有淺淺的劃痕,有深深的血窪,更有兩處,汩汩紅流裡現出白色,隱約便是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