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中場的別緻新曲很明顯壓了軸,餘韻盤繞在諸賓客腦中久久不散,直到酒罷餚終還沒興奮夠。
高興過頭的結果之一就是酒喝得太多,宮監來報公主府舞獅隊已在神照街開鑼時,青執雖然紅光滿面笑聲不減,腳下卻是半步也挪不動了。
仗著酒勁兒孩子氣地耍賴要去看自己倆寶貝閨女兒舞獅,被左右二位夫人架著一吼,一個字不敢多說,乖眉順眼地回寢殿歇息去了。
其他賓客怯於三位人中之龍的威勢般,心照不宣各自散去,獨留三人鼎立,於無聲處風起雲湧。
“兩位皇妹一胞同出,生母去得早,跟在母妃身邊長大,性格動靜不一,俱都伶俐討喜…”
“錦某常聞兆凌殿下文治武功,聲名赫赫,不成想閒時竟愛與人說媒呢。”
分明的調笑裡夾雜著一絲半縷的嗤意。
青雋淺笑不變,話頭陡轉。“侯爺萬紫千紅採遍,依舊瀟然自如,小王佩服。說媒一事,恐怕一輩子也沾不上你的邊兒。”
言下之意,我妹妹是不可能嫁給你這個花心大蘿蔔滴。
目光朝另一邊稍打,看似隨意,不乏深意。
他家孃親與蘿姨打眼就瞧上了眼前這兩位,明裡暗裡使了好些眼色,提醒他記掛著妹妹的事。
就他看來,沒譜。
家世背景樣貌本事沒得說,但一個醉生夢死玩不夠,一個清心寡慾不想玩,真將倆丫頭送作堆,受委屈的還是她們。
他家珣寶兒從前受的委屈是他給的,再報應也不該報應在妹子身上。
點到為止的話題就此打住,青雋本就是無心一提,算是不負使命,腦筋轉到了自家媳婦兒那裡,黑亮的眼眸往下一瞅,便是氤氳起無邊的溫柔。
“殿下這枚指環,倒是別緻得緊。”
雲鳳澤一直靜默地望著遠空綿雪,乍聽得這句,心念一動便折回視線,盯著青雋無名指上的豬頭狀指環,半點笑意也不見。
果然,青雋眼裡的溫柔擴散到臉上,濃得化不開。“珣兒送的,說是夫妻對戒,情侶款,戴在無名指上,直通心臟,血脈相連,象徵獨一無二,一生一世。”
他的這枚,是墨翠質的外輪廓,淺淺的立體感;珣寶兒的那枚,是羊脂玉的內瓤兒,飽滿而逼真。兩枚指環一搭一扣,黑白容融,親密無間,那叫一個完美圓滿。
陷入甜蜜沉湎的男人洞察力暫失,似乎沒有感應到周遭低得凝雪成冰的氣壓。
錦炫斯臉上的戲謔嬉笑早沒了蹤跡,黑氣一股一股地直往外冒。
雲鳳澤極力壓抑著心中翻滾的銳痛與酸氣,大步如飛地一徑往前走,似乎想甩掉現下的魂魄,迴歸清冷如初的自己。
直到登上高高的攬景臺,望見下方舞得歡生的金獅,才漸漸平靜了心潮,回覆了清明眼神。
真是舞得歡生。神氣無匹,趾高氣揚的,大大的獅眼眨巴得活靈活現,透著真實可感的狡黠機靈勁兒,全不似往常見過的那些動作純熟但為了演而演的獅隊。
就算不是打頭的,雲鳳澤相信自己也能從幾十頭北獅裡認出它來。
“那頭獅舞得不錯。”
錦炫斯緩著步子過來,似乎也注意到了。嗓音還低沉著,臉色卻煦朗了不少。
獅身不大,被其他明顯大了一兩圈的獅子圍著繞著,頗有些小女兒家的小巧玲瓏,踩著鑼鼓點搖頭擺尾踏低騰高,倒是靈活悅動,憨態可掬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