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什麼?”弘歷臉色驚異拿著書問,義萱一看書名是《大義覺迷錄》。
“一個香客留下的,我收好放在香案旁,等著他們來尋。”義萱溫潤如玉的回答。
“你讀了?”
“沒有細看,看書名是大覺,也許那些拜完佛寺的香客來道觀燒香,忘在這了,我一個道姑就不讀了。”
“你沒有讀最好。”弘歷悶悶不樂的將書籍收回,交給隨行的太監。
“這本書有什麼問題?”義萱看著弘歷陰沉沉的臉問。
“這個是我皇阿瑪給朝中官員,人手一本發的學習自檢手冊,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扔在這裡,是在打皇家的臉嗎?”
“這些天來的香客確實多,很多朝廷官員帶著家眷來燒香。可是我沒有見到誰,拿著書冊供奉。”
“你提醒我了,他們一定是拿著書冊來到三清殿告狀的。”弘歷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義萱無心安慰的話,反而將弘歷一下子點醒。這本書出現在妙緣觀,就是在和雍正帝默默抗爭。這次呂留良的文字獄,是對漢人學者的一次大清洗,他們來找三清訴苦還是訴怨?
去年雍正帝斬殺了呂留良家族所有十六歲以上的男丁,女眷全部發配到寧古塔充軍。呂留良的屍體也被挖出來鞭屍砍頭。這個案子的源頭是想反清複明的曾靜,但是雍正卻沒有殺他,而是讓他到全國官府衙門巡演,配合雍正寫的《大義覺迷錄》,自我懺悔。
可惜雍正的《大義覺迷錄》起到了反作用,人們不敢公開的討論和反饋,但是私下裡對雍正合法上位質疑聲越來越大。弘歷猜測這些官員知道,妙緣觀是皇家女眷喜歡光顧的地方,義萱與婁近垣是受到雍正帝特別寵幸,留這本書,一定是別有深意。
“你真的沒有看?”弘歷再次確認,他想知道義萱看了書的態度。
“實話實說,四貝勒,我就是翻看了幾頁,然後沒有再讀。”義萱看著弘歷眼中的殺氣,覺得必須要實話實說,免得以後他報複。
“為什麼?”弘歷不甘心的追問。
“我看到裡面是陛下的批註,就沒有敢再看。”義萱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看了幾頁有什麼想法?”弘歷故意用無所謂的口氣詢問,就像是問看過的戲曲節目的觀後感。
“我跟你去過大覺寺,這本書叫大義覺迷錄,大覺似乎是有同個深意。”義萱腦筋有根弦的回答,但是沒有一口氣把話說完,而是邊說邊觀察弘歷的神色。
“有道理,繼續講。”弘歷鼓勵義萱講下去,因為他對於雍正出書和曾靜全國巡演非常反感,但是卻沒有一個好的反對意見拿出來。
“貧道不敢,我自小跟著義父來京後,入宮為陛下守夜,親眼看到陛下為了國事日夜操勞。大清現在氣象萬千,說明陛下是一個好皇帝,用不著寫書自證。”義萱給弘歷一福後,深明大義講述對此書的看法。
“你說的太好了,記住你的話絕對不要同第三人講,日後我一定會清除這些。”
聽到義萱和自己一條心,都認為雍正是個好皇帝,弘歷一把抓住了義萱的手。眼前的義萱雖小,但是智慧真的很高。父皇和自己都沒有看明白的事情,她至情直性的一句話就說清楚了。
父皇發給大清朝臣,人手一本的《大義覺迷錄》,讓曾靜巡迴演講他們反清複明的錯誤。當時弘歷就覺得不對勁,但是他不敢反對父皇的決策。曾靜巡演一年後,社會上對雍正帝上位和弒兄越描越黑,雍正寫書陷入了自證的陷井。
弘歷頭腦清楚,知道現在不敢違逆父皇的旨意,更不敢讓父皇覺得丟臉。父皇對自己自幼庭訓嚴謹,父愛如山,自己絕對不能讓他不高興。
“你果然是仙姑寶貝,今後我有什麼難言情緒,一定來找你解惑。”弘歷看著義萱,口氣平等的說。
“屣步尋芳草,忘憂自結叢。黃英開養性,綠葉正依籠。
色湛仙人露,香傳少女風。還依北堂下,曹植動文雄。”
義萱念著曹霑送她的賀禮,一副萱草圖,上面是唐代詩人李嶠寫的詩詞《萱》。
站在她對面的曹霑,穿著青布長衫,俊逸文雅,彬彬有禮的舉著字畫。近二十歲的他,身形單薄挺括,眼睛有飽讀詩書的光彩在飛揚。
穿著道袍的義萱給曹霑一福感謝的說,“這幅畫我很喜歡,謝謝你。”
曹霑身形朗朗的站在庭院中,如陽春三月的柳樹,被春風拂過,綻放三千綠色青春的灼灼風華,他沖著義萱輕輕一笑。看著義萱作為妙緣觀主持的樣子,彷彿有些恍惚感。這個仙姑般的女子,這麼小就是道觀的主持,讓他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