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江微微動眉，正要說話，斜眼瞟見她放在一旁的手機螢幕亮起。
陳佳渡也看見，泛著白光的屏保，背景是在校外圖書館的自習室，孟樾剛寫完報告書，閉目小憩，眼鏡放在旁邊，半張臉埋進手臂，前額的碎片遮住了眼睛的輪廓，整個人柔軟沒有防備。
她買完汽水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覺得好看，偷偷拍下來儲存，設定成鎖屏桌布。
沒人去動，手機螢幕就要熄滅，陳佳渡不妙地預感到一絲危機，本能驅使自己去夠手機，動作僵硬，幅度很大，長長的水晶鏈條跟隨她手臂的起伏在半空劃出一道閃亮的光弧。
光閃過賀江的胸口，一根刺一樣，深深紮入。
下一秒手機就到別人的手上，從陳佳渡的視角，可以看到捏著手機的指尖跟其他肌膚不同的顏色，繃得很緊。
木柴燃燒有一聲“噼啪”，很小，她捕捉到，心絃隨之一顫。
螢幕再度亮起，賀江的拇指跟食指搭在上面，試圖感受拍攝時她的心情。
他發現螢幕可以滑動，身邊響起一道聲音，“不要看。”
陳佳渡除開風帽，目光停留在手機上。
“為什麼？”他問。
“……你會變得不理智。”
她的聲音平靜似闡述，好像篤定他看到要發瘋，賀江付之一笑，摁電源鍵的手指輕巧劃過螢幕，緊接著看到第二張桌布。
一模一樣的背景，只不過這次並不是偷拍。
畫面中她拿著手機在自拍，比了一個老土的手勢，嫣然含笑；旁邊那人緊貼著她的臉頰，眼睛裡跟浸了蜜糖似的甜蜜，滿心滿眼都是她。
這是孟樾在發現她偷拍他作為手機桌布後，所謂的“懲罰”，也是他第一次表現出格得要跟她在圖書館拍合照。
這刻，賀江知道自己不該看。
那根刺越紮越深，叫他喘不過氣。
明晃的螢幕熄滅，賀江手一垂，水晶鏈沾上泥土。
陳佳渡沒所謂鏈條髒不髒，“難受嗎？”
“你覺得呢？”賀江扭頭看她，反問。
陳佳渡望向他，上手拿回手機，聲音淡淡地：“我有叫你不要看。”
他犟道：“我沒必要聽你的。”
陳佳渡笑，動手拆鏈條，不打算再用這根鏈條，說：“你也的確沒聽我的。”
賀江不作響，低頭看她拆東西，當時穿上去費了勁，現在要插下來也不會容易，手指都勒出紅印子，終於解開。
陳佳渡把鏈條用紙巾包好，隨手塞進揹包側兜。
“我記得。”
“什麼？”突如其來的三個字令陳佳渡完全沒反應過來，投去莫名的目光。
賀江對上她的視線，說：“你從前說會和喜歡的人談一段很美好的愛情，最好是在唸大學的時候，畢業後收獲雙方父母的支援，還有來自朋友們的祝福，滿載幸福步入婚宴殿堂。會在哪裡，會是什麼樣子的，是你喜歡的風格還是由他全盤負責？”
他頓了一下，“蜜月旅行會去泰蘭德近距離觀看海浪激起千層涯，去曼谷的黃昏街頭赤腳散步，去尼泊爾逛遍整個杜巴廣場，然後去參拜庫瑪麗活女神，去俯瞰加德滿都的夜景，去柬埔寨參觀吳哥窟建築群遺跡，去印度尼西亞爬火山看心心念唸的藍火……”
陳佳渡完全愣住，胳膊上浮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表情很複雜。
她隱約記得這是自己初中寫的日記，那會班上流行，不會有人覺得中二，相反覺得很有個性，很特立獨行，是個酷gir，反應過來，“你偷看我日記了。”
他幹脆到壓根沒做否認打算，“嗯。”
“你一直記到現在？”她問。
賀江說：“我記在備忘錄裡。”
意思就是隔三差五會看，才記得比她要清楚幾百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