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裡在屋裡呢,走,進去說。”
屋裡還站著七八個叫不上名的親戚,陳佳渡跟在安淑芝身後按爺爺奶奶叔叔阿姨亂叫一通,她認不出別人,別人也不見得認出她。
這不就有個把她認成陳若祺的,明明二人相差甚遠。
在客廳熱鬧了一會,老太太要去下廚。
安淑芝在旁邊看著幫忙打打下手,陳佳渡則是抱著閑著也是閑著的心態陪在一邊。
應了陳佑馨的話,雖育有四個兒女,但老太太平日裡都一個人住,飼養一大群雞鴨鵝兔,照顧各式各樣的花花草草,日子說好聽來清閑,這麼大把年紀了難免孤寂,恰又是個健談的性子,眼下和安淑芝話東家長西家短,聊完人就聊莊稼聊收成,聊菜畦裡的薺菜黃花菜馬鈴薯因為沒及時蓋膜都凍焉巴了,聊院子裡一把年紀的大黃狗剛生了六隻胖嘟嘟的小狗,問陳佳渡要不要養一隻。
安淑芝擇毛豆擇得腰痠背疼,陳佳渡就替她接過了這份差,坐在灶臺後面默默擇毛豆,還要時不時警惕豆佶鑽炕,一心二用的後果就是毛豆和毛豆殼放錯了籃子,安女士走過來倒茶,無意瞟了一眼,差點把她跟豆佶轟出去跟小孩一桌。
中飯就便餐湊活了一下,晚上才是重頭戲。
下午五點多陳佑馨說堵在高速上,還以為要趕不上晚飯了,不曾想一眨眼功夫就到了,老太太曉得她在逗自個,一改愁容,熱熱鬧鬧把人邀進屋子。
陳佳渡渾然不覺外面的情景,兀自坐在廚房角落裡刷著手機,偶爾擼一下豆佶,一人一貓很是和諧。
頭頂忽然投下大片陰影,且沒有要挪動的跡象,抬頭望去,對上陳佑馨笑意盈盈的一雙明眸。
“看什麼這麼入神呢大美女?”
陳佳渡驚喜地站起來,“小姑。”
陳佑馨“欸”了聲,仰起腦袋看著她,拿手比劃了下兩人的身高,“又長高啦?”
“沒有,一直都這樣,估計鞋子高。”
陳佑馨笑了笑:“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現在長得比我都要高大半個頭。”
陳佳渡:“小姑指我們倆一起栽跟頭?”
陳佑馨輕咳兩聲以掩尷尬,“失手,失手而已啦。”
兩人又閑聊了會兒,到晚飯時間。
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將堂屋圍了個水洩不通。
老太太精心準備了滿桌佳餚,本應該闔家歡樂的時刻,然而飯桌上聊的卻是東邊的地皮和西邊的水田,政府近年有良田改造的計劃,臨近好幾個村都分上了私有住宅改民宿的一杯羹,實際上還是個人住宅,不過補貼實打實拿到手,大家如饑似渴地盯著這幾塊曾經看不上眼的地皮,三句話不離。
聊完地皮又開始恭維人,他們不敢招惹陳佑馨,雖說她這些年混得也相當不錯,但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主,若是哪句話聽得不爽了,指不定就翻臉不認人,故而在他們眼中脾性溫和的安淑芝當仁不讓成為首選。
幾杯酒下肚,安淑芝依舊溫溫吞吞同他們打太極,沒落下風也挑不出錯處。
陳佑馨私下跟陳佳渡嚼耳根說:“二嫂這兩年應付潑皮無賴的本事越來越見長了。”
陳佳渡端起橙汁喝了一口,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在心裡默默記下明年過年的年貨裡要放好幾箱生薑檸檬,這樣一來估計得安靜不少,因為都難喝得說不出話。
一頓飯吃得跟上刑沒差,老太太越想越不是滋味,這一個個都跟打秋風來的窮親戚似的,再厚的面子也掛不住,當即便開始旁敲側擊起來。
“我辛辛苦苦做這麼些菜不是用來招待大官小官的,總談些有的沒的,看來是嫌我老太婆做飯不好吃,不合你們的口味了。”
眾人聞言瞬間尷尬起來,忙不疊開始打圓場。
“說什麼呢媽!”
“就是啊媽,您燒菜什麼水平我們會不知道啊,那叫一個地道!”
“這道魚頭豆腐湯還有自家的白斬雞我可惦記小半年了昂,外頭絕對吃不到這麼正的味!”
“就是就是……”
好容易吃完飯,女人們著手收拾餐桌、打包剩菜、整理衛生,忙得團團轉。
男人們口中叼著香煙,將兩張方桌拼成一張大桌子,圍在一塊開始打牌。嘹亮的吹牛聲混雜時不時的叫喊,在屋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陳佑馨多喝了兩杯米燒,臉頰都燒得紅彤彤,走路一溜歪斜,就先上樓休息去了。
陳佳渡想幫忙收拾桌上的瓜皮果屑,但安淑芝不讓,叫她去客廳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