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渡不欲摻和進他們的談話中,自顧自盤著腿窩在最旁邊的米白色懶人沙發裡刷手機,又有人給她的那條朋友圈點贊了。
她點進去,沒怎麼猶豫,摁下刪除。
眼不見為淨。
張叔的話頭兜兜轉轉,不知怎麼從賀江的留子生活繞到了陳佳渡的頭上。
他開玩笑地給賀江說,要是去西江別月不知道陳佳渡住在幾零幾室的話,就聞聞哪個樓梯間有花香,順著找過去,見誰家門口花放得最多,準沒錯。
窘,太窘。
陳佳渡恨不能就地劈開一條裂縫把自己藏進去,沒兩分鐘,耳後連帶脖子周圍一圈染得粉裡透紅,媲美煮熟的蝦子。
“張叔……”她嗔道。
小姑娘家家的臉皮薄,張叔撫掌道:“誒誒,不說了。”
賀江心下了然,很輕地笑了一聲,嘴唇微動:“有魅力是好事。”
以為賀江跟自己是一派的,張叔又來勁了:“就是說嘛,佳佳長這麼漂亮,男人們跟狂蜂浪蝶似的趨之若鶩也再正常不過了。”
陳佳渡幹笑了兩聲,如坐針氈,起身剛要打算逃離現場,不料賀江還有後半句話沒說完:“……但也要注意自身安全。”
張叔想到什麼,猛地拍了下大腿,又又有話要說了:“你是不知道有天晚上我送佳佳回去,地下車庫上去那段烏漆嘛黑的樓道間竟然藏了個男的,一看到我們就撲上來說些亂七八糟,聽也聽不懂的東西,嚇人倒怪的,我把他壓倒在地上,打電話給派出所的時候那人嘴裡頭還在嘰裡咕嚕地求佳佳不要跟丟下他一個人,別分手啥啥的。每次回想都慶幸當時還好我在啊,要是佳佳一個小姑娘還指不定要怎麼應付那酒瘋子呢。”
某些不愉快的記憶伴隨描述浮現,陳佳渡緊緊抿著唇,面色不悅。
她也清楚張叔沒別的壞心思,而且那晚多虧有他在,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她不想再從任何人口中一而再而三地聽到那件事,不亞於傷口撒鹽,只能盡量委婉地勸道:“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而且人也拘了,管理層也罰了,現在安保條件好著呢。”
“害,就是一家人才這樣說說嘛。”張叔不以為意地笑笑,想想還是後怕:“好在是人沒事,要是有個萬一……”
他沒繼續往下說,但不說的內容已不言而喻。
周姨喊張叔去幫忙,他一走,留下兩人相望無言,其實更像一種無聲的僵持,誰先開口就會落於下風。
陳佳渡受不了這種氛圍,起身離開,原本端坐在沙發上的人忽然有了動靜,大步向前。
“噔、噔、噔噔……”
聲音越來越重,步子越來越近。
眼看到樓梯口,驀地回身,人都快要撞上來了。
陳佳渡呼吸一滯,喉頭微縮。
賀江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眼簾下深邃的目光緊緊鎖住她,像海底斷崖一樣幽淵,迷人的,危險的,難以預料的。
捱得太近,她無法思考,下意識屏息,十根手指頭都蜷緊了。
賀江餘光瞄見她的小動作,默默往回退了一步,留出適當空間。
陳佳渡得以放鬆,緩緩送了兩口氣,抽出手指頭挨著褲邊無聲收縮,平複雜亂無序的心跳。
賀江看在眼裡,浮起一抹自嘲笑意。
自他回來以後陳佳渡最常展現在他面前的兩種狀態。
一種是趾高氣昂,遙不可攀;
另外一種就是像現在這樣跼蹐不安,驚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