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
她猛地落下漁網,蝶卻唰地一下從縫隙飛走。漁網的邊緣打落三兩點花瓣,沾在她的裙擺上。
“呀!”她失望地嘆息,也不惱,轉個圈又追。
繡鞋踩過新苔,而那蝶忽高忽低,時而掠過草地,時而停駐樹梢,翅膀一開一合,像等著誰似的。
小舟蹦起來就要撲,結果連蝴蝶的翅膀都沒碰到,就臉朝地摔了個狗啃泥,疼得她發懵。
“我的小祖宗!我不過是去解個手,就這麼一會沒盯到你!”投桃匆匆沖進來,瞧見她這幅狼狽的模樣,趕緊把她扶起來,掏出帕子給她擦拭臉上的泥點子,“疼不疼?都摔成這樣了,叫娘娘瞧見了,得把我皮扒下來!”
小舟伸出根手指碰自己的臉:“桃叔,流血了嗎?”
“擦破點皮,沒流血,但是青了一片。”投桃嘖地一聲,“這要是留下疤,可就不好看了。”
“沒事,娘親說,每個人身上都會有疤的,”小舟指了指投桃的手腕,“桃叔身上也有疤呢。”
“我又不在乎自己長什麼樣子。”投桃簡單給她收拾幹淨,“我巴不得沒人記得我的樣子。”
小舟說:“我不會跟娘親說的,你別怕,我保護你。”
“娘娘那可是火眼金睛,什麼都看得出來的。”他撩起小舟額頭的碎發,想了想,“跟我走,塗點烈酒,再上點藥,應該不會留疤的。”
突然,某間屋內傳來“咚!”地一聲。投桃頓時汗毛直立,他回眸望向正屋,窗戶開著,恰好能看到屋內有一個晃動的人影。
“那是什麼聲音?”小舟晃晃投桃的手,“桃叔,我們快去看看。”
“祖宗,你在這等著我。”投桃拍拍小舟的肩膀,“就在這棵海棠樹下,等著我!不要亂跑!”
投桃的心都開始慌了,像有千百隻兔子在跳似的:“別動……我去去就回,就回。”
投桃踮起腳尖,飛一樣地來到門前,能聽見屋內有急促的呼吸聲。他咬緊了下唇,一把推開了門,恰好與那雙慌張無措的眼睛對視。
投桃好像被誰抽幹了筋骨似的,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四爺!”
蕭旻還傻呵呵地打量這間屋子的佈置,聽見有人呼喚他,才疑惑地轉頭,望著投桃。他皺了皺眉頭,指著投桃,眨巴眨巴眼:“你……”
投桃霎時哽咽了:“是我,是我,我是投桃啊,您的親衛。”
“投桃,投桃……”蕭旻搖了搖頭,難以置信,“你當真是投桃?”
“是我呀,四爺,”投桃爬過去,“您仔細瞧瞧。”
“你長了好多白頭發,”蕭旻比劃了一下,“投桃的個頭也沒你這麼高。”
“爺……”投桃雙手掩面,悶悶地哭。
蕭旻盯著投桃許久,忽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噗嗤一笑:“別哭了,剛才摔得我屁股疼。”
“哦,哦——”投桃擦幹淨眼淚,趕緊將他攙起來,把人安安穩穩地扶到床上。
蕭旻環顧四周,低聲問:“這是哪裡?”
“在太後娘娘的行宮,”投桃擦擦鼻子,“您……在這裡睡了六年。”
“六年?!”蕭旻難以置信地問,“六年?”
“自從那年春天,您……上了刑場,”投桃給自己打了個大嘴巴,“我多嘴了!”
蕭旻感覺一陣頭痛,耳邊似乎傳來了一串壓抑的哭聲,裹在風裡、雨裡、春雷裡。他使勁晃腦袋打了個“停”的手勢:“先別說了,我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