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呢喃,樹影搖
月亮輕晃時光好
夢兒香,心無擾
潺潺流水身邊繞……”
這感覺跟小時候不一樣,哥的聲音變得很糙,而且每個字都不在調上:“真不知道小時候是怎麼聽這歌睡著的。”
“難聽死了,”沈鶴亭笑,“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唱歌不好聽,舊時出征前點兵,大哥都不讓我張口,就怕我一唱,別說鼓舞士氣了,大家肯定笑個不停、沒力氣打仗了。”
花紜:“明知道難聽你還天天給我唱。”
沈鶴亭開玩笑:“反正你也不懂好壞。”
沈鶴亭長長地舒了口氣,說的是過去的事,可彼此心裡滿是遺憾。
花紜囁嚅:“我入宮整四年了,好像過了大半輩子。四哥,我現在都不認識自己了。”
“人都會變的,娘娘。”
花紜小聲地:“為什麼會變?我不想變。”
沈鶴亭沉吟片刻:“因為貪念和……執念。娘娘長大了,跟以前不一樣了,有想要的東西,有想去的地方,這樣人就肯定會變。”
花紜幽幽地說:“宮裡有股死人味。”
她閉上眼,似乎又能聞見道場上那股難聞的燒紙味。耳邊嘈雜著各種各樣的聲音,有小孩死之前的叫喊,也有人的竊竊私語。
“法事開始之前,花凜再三保證不會出問題的,更不會引來髒東西。結果死人站起來說話,所有人都盯著我,說我是殺害臣下兒女的惡人,詛咒我應該下地獄。”
沈鶴亭說:“我都聽說了,娘娘。”
花紜抬起手,觸碰他的臉。兩人鼻尖挨著鼻尖,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做。
“我完了,”花紜無奈地說,“死人醒來說話的時候,我就完了。它用你來威脅我,我只能那麼做。我沒能耐,落得這種境地,只能沖李頑撒氣。我知道她說的對,做事做絕,我也明白,可就是覺得我怎麼選都是錯的,我沒走的路就是對的。”
“娘娘,”沈鶴亭安慰她,“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她慚愧無比:“李懷玉不露面,都能讓我一敗塗地。四哥,我不想做太後了。”
沈鶴亭為她揩去眼角的淚,摸摸她的頭不出口的愛。花紜把他額前散落的碎頭發捋到耳後,指尖拂過他的枯槁白發,愧疚便盈滿了心髒。
花紜說:“我你消失了那麼久,冷不丁回來,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我不允許你那麼做。”
沈鶴亭:“娘娘?”
“我不能再把你往火坑裡推。”花紜堅定地說,“上次在花府,看見你窩在躺椅裡,瘦得皮包骨頭,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那時候我就該收手,我太蠢了。日後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認了。”
“勝負未定,娘娘,不要那麼早認輸。”沈鶴亭不甘心地望著她,“道場上發生的一切,皆是怪力亂神,他們沒有證據說,就是娘娘害的人。就算要治罪,那不也得拿出來證據?”
“晚了,只要審審楚王妃,我做的那些事就……”花紜諷刺地說,“整個計劃,都是我與李頑策劃好的。我是不想真要那兩個孩子的命,你猜我怎麼做的?我花錢做了兩個人偶,準備代替兩個孩子。結果呢?真人從樓上摔下來,而不是兩個人偶。我現在再去查,是誰將人偶換下來的,有意義嗎?我辯解說自己從沒想過要人的命,連我自己都不信。”
沈鶴亭的眉頭籠罩著陰雲,擔憂地望著花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