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璟舉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遞到沈鶴亭面前又撤回手:“本王忘了,掌印不喝酒。”
沈鶴亭奪過酒壺,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仰頭悶了一口。烈酒灼喉,是遙遠的家鄉味。
“北疆來的,不嘗嘗怪可惜的。”
李懷璟“嘖嘖”兩聲,陪了一杯:“說正事吧掌印,甭繞彎子。”
“你甘心麼,燕王殿下?”沈鶴亭低頭凝視酒盞,“因為一半的朝麗血統,所以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上朝聽政。即便兒子當上了皇帝,也還是沒辦法改變現狀。如今想回京奔喪,都得我這個太監幫你跟朝臣打架。”
李懷璟一愣,氣氛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你大老遠地叫本王來,就是為了揭人傷疤?莫名其妙!”
“花貴妃要回宮,”沈鶴亭忽然正經,“她不是一個人,她兒子要騎你兒子頭上去。”
“小十二?”李懷璟又給自己斟了一滿杯,“連玉牒都沒有的雜種,還能走本王前邊?!”
“為何不能?”沈鶴亭酒勁上來了有些暈,“十二皇子背後有花從文當靠山,人家有個好舅父。”
氣的李懷璟用朝麗話嘟囔髒話,焦躁地撓後腦,卻沒辦法。
“誰都能踩本王一腳,就因為本王有個朝麗貢女出身的親娘?那幫人整日害蟲一樣作威作福而無人在意,本王從未做錯了什麼,如今卻被逐出鄞都,都沒法子爹憑子貴,憑什麼!”
李懷璟不甘心地問沈鶴亭。
“命吧,”沈鶴亭輕聲道,“殿下就得走這一遭。”
李懷璟一拍桌子:“本王不認!”
沈鶴亭苦笑。
李懷璟悶了口酒,乜視沈鶴亭的蒼白指尖,他知道眼下只有這冷漠寡言的太監能幫自己。
宦官的權力本來自體統之外,司禮監不可能永遠對豪門貴族言聽計從,唯有閹黨才能拯救一個被父皇拋棄的閑王。
“你要本王怎麼做?老十二不能回京。”
沈鶴亭抬眼盯著李懷璟,指尖沾一點杯中酒:“咱家自會處理十二皇子的事,而殿下只需在來日三司會審中做人證即可。”
李懷璟沒有立刻答應。
他望著沈鶴亭在桌上劃下兩道槓,才明白沈鶴亭要借誰的手除掉十二皇子。
“他怎麼惹的你?”
沈鶴亭乜視老鴇手中的花魁畫像,那孩子的初夜要送給花從文的三公子花梔了。
“可惜了,”他眼神冰冷。
沈鶴亭從袖中取出一份地圖,在李懷璟面前鋪開,指了指靠南的位置:“花貴妃後日晚上將路過南亭,殿下只需守株待兔。”
“此地……離長姐的墳冢很近。可是這路顛簸,且周圍山中常有野獸出沒,並非從淮州回京的首選,”李懷璟狐疑,“花貴妃為何走這裡?”
“自然是人心險惡勝過洪水猛獸,花從文對貴妃回宮之事密而不發,又怎麼會選大路?”
李懷璟沉默,沈鶴亭手眼通天,訊息總不會錯。
可沈鶴亭讓自己去截殺十二皇子,是陷阱還是機會?
他們相識多年,李懷璟明白自己若沒了沈鶴亭暗中幫襯早就去朝麗種地了,可也明白沈鶴亭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少不了豪門貴族的提攜。
李懷璟用玩笑話說:“你不會是在坑本王吧?這地界離本王長姐陵墓那麼近,花家隨隨便便就把戕害手足的罪名扣本王頭上。”
沈鶴亭否認:“怎麼會?十二皇子現在還未入玉牒,算不得真正的龍嗣。不比殿下,您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子龍孫、當今聖上的父親。即便花從文將其接回京,各方宗親一時半會也不會承認花貴妃之子為弘治爺親生。就像殿下說的,他現在就是個雜種,即便死了又有誰會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