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她身下流出殷紅的血來。……
戚時微嗔他一眼,笑說他油嘴滑舌,垂下頭去盛好了湯,又試了試幾個盤子的溫度,叫梧桐把邊上的兩個菜拿下去再熱一回,自己也捧起碗:“吃吧。”
“嗯。”裴清榮仍是看著她,喉結輕輕一滾。
他剛才說的不是謊話。
外間應酬,數不盡的玉盤珍饈叫人眼花繚亂,可全副的心神都放在往來的機鋒上,怎麼能嘗得出滋味來。他一貫也不是重口腹之慾的人,嘗過幾口便算,誰都知道,在這樣的場合,美酒佳餚只是點綴。
回家也是一樣,裴府自本朝開國便煊赫至今,廚房用的都是祖上傳下來菜譜,千篇一律不出錯。裴夫人掌家嚴格,他一個小輩不能點菜,好在他也沒什麼喜好,廚房送來什麼便吃什麼,安分而規律。
只有在戚時微身邊時,是不一樣的。
她會留心裴清榮用了什麼菜,更喜歡什麼口味,下次將那樣菜放在他眼前。抑或是察覺出他脾胃不適,往湯裡下一把面條。
冬日裡天黑得早,外間已暗了下去,院裡的燈籠照出一道道樹影,而室內是溫暖的,戚時微坐在燈前,長長的烏發挽到腦後,一邊慢條斯理地做針線一邊等他回來,低垂的臉頰溫婉恬靜。幾樣菜都在爐子上溫著,爐火很小,發出細微的畢剝聲。
不是了不起的尋常圖景,只是家而已。
侯府層疊的高挑屋簷下,只屬於兩個人的,小小的家。前世他多少次午夜夢回,都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看出戚時微不解,裴清榮也不多解釋,只輕輕一笑,和她面對面坐下吃飯。
用過飯,裴清榮照舊去溫書,戚時微在一旁翻幾頁書,動一動針線,或逗著芝麻玩,端得是歲月靜好。
臘月二十,按慣例是闔府聚餐,離年關已經很近,為著熱鬧,這次人來得很齊。
上首坐著裴盛與裴夫人兩個,其下則分別是三郎一家、八郎一家,裴清榮戚時微兩個和十姑娘。又有裴盛、三郎、八郎的姨娘們也在下首得了個座兒。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聚在花廳裡,很有過年的喜慶氛圍。
三郎與羅氏有兩子一女,年紀都不大,正是活潑的時候,羅氏先叫他們上前拜過裴盛和裴夫人。
裴盛見到孫輩,神色柔軟了些,一一問過他們讀的書,撫著胡須連聲稱好。裴夫人唇邊也微微泛起一絲笑意,對羅氏道:“你是個好的,人丁興旺,子孫滿堂,這才是家族蒸蒸日上的好兆頭。你能幫三郎開枝散葉,這才是掌家宗婦的樣子。”
羅氏帶著孩子們恭聲應是。
她又轉向米氏,道:“子女緣這回事說不準的,你也不要太心急,現如今八郎的侍妾也有了身子,想必是個先開花後結果的好兆頭。上頭有個孩子立住了,就能一個接一個的把弟弟妹妹引下來。”
米氏成婚三四年,膝下並無所出,八郎也沒有其他的庶出子女,唯獨只有一個玉嫻剛有身孕。米氏臉上火辣辣的,謝過了母親關懷,轉頭看一眼玉嫻,見她小腹微隆,低頭撫著肚腹,溫柔安靜的樣子,淡淡轉過頭來。
一個侍妾而已。
玉嫻先是個張狂的,不給顏色都能開染坊,有孕後得知了府中慣例,終於安靜下來。米氏忍不住在心中冷嘲,餘光瞥見八郎也望向玉嫻,目光中帶著疼惜,不由冷下臉。
一個侍妾而已,不過是懂得如何哄男人憐惜,只要淚水漣漣,目光楚楚,就哄得男人回轉了心思。
裴夫人又向戚時微笑道:“你剛進門,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只盼你和九郎琴瑟和鳴,早早開花結果。”
戚時微含羞應了聲是。
裴盛方才只問了兩個孫子,如今又轉向裴清榮,關切地問了好幾句他如今的溫書進度。
裴清榮一一作答,這答案顯然讓他很滿意。裴盛臉放紅光,贊許道:“你天資聰穎,從小就不用人操心。為父只盼你能懸錐刺股,一舉考中進士,給我們裴氏爭光。”
他和裴清榮說的話,倒比起先和其餘兒孫說的加起來都多了。
裴清榮依舊臉帶謙恭的笑意,裴盛愈發滿意。
下首,三郎望了望兩個兒子,神色不變,羅氏依舊是平平穩穩的神氣。米氏心中火急,見身旁的八郎竟然毫無反應,只是傾身在她耳邊道:“一會兒咱們就向母親提一提,玉嫻腹中的畢竟是我第一個孩子,讓他們骨肉分離,總是不忍心。”
米氏心內冷笑,口上說:“只要母親允了,我自沒有不準的。都聽母親的。”
裴盛與裴夫人在上首又說幾句,終於正式開席。
京城裡,冬日流行吃羊肉鍋子,羊肉片得很薄,黃澄澄的銅鍋架在炭爐上,冒出乳白的熱氣。又有蘑菇煨雞、芋煨白菜,都是冬日裡滋補養身的菜。
自家宴席,便不禁酒,三郎和八郎各自要了一盅溫好的酒,慢悠悠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