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切都好,叫九爺不用擔心,”戚時微道,“你是他身邊得用的人,若是外頭有事就跟著去,不用操心家裡。”
“回九奶奶,”小林恭敬道,“九爺出門也帶了人的,只特意說了,這些天小的就只管在家守著,萬事聽九奶奶的吩咐。”
臨近年尾,太學的功課少了,再過幾日就要放假,只是裴清榮要溫的書並沒有變少。還有年前的人情交際,座師、同窗、好友……都要一一拜訪,少不得有幾場宴會。
裴清榮不太放心,便把小林留在家裡,讓戚時微有什麼事情只管找他。小林知道裴清榮這道命令的份量,又唯恐戚時微年輕面嫩,有什麼需要的不敢開口,是以格外殷勤地上前探問。
“你有心了,”戚時微溫聲道,“若是有事,我打發人到前院找你去。這是今年的壓歲錢,院裡人人都有的,你收著。”
她一個眼神,楊柳便去取了一個小荷包來,遞給小林。
“是。”小林又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天空中仍稀疏地飄著雪霰,薄薄一層積雪將上下天光都映得很亮堂,戚時微抱著芝麻倚在窗前,腳前放著暖烘烘的火盆。石青上前來,將窗縫關小了些,和戚時微一起目送著楊柳送小林出去,忽然沒頭沒尾地感嘆道:“姑娘如今可真是好。”
“怎麼說?”戚時微一笑,唇邊泛起一個小巧的梨渦,瞧著又像是那個羞澀的未出閣的六姑娘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石青想了想,“姑娘的氣度、說話的方式……都和以前不一樣了,越來越有主母的威儀了。”
就像剛才,瞧出滿院人的心思不安,叫他們在院中玩雪以作安撫,又隨手賞了錢給小林,不再是柔柔弱弱的六姑娘,真正像是侯府的九奶奶的。
“傻姑娘,”戚時微笑她,“畢竟嫁了人,當了家,哪能再和以前一樣?”
還有一條戚時微沒說,做姑娘的時候頭頂上天天有人嚴厲管束著,動輒得咎,自然如履薄冰,大氣也不敢出。如今嫁了人,雖說裴夫人嚴厲,兩個嫂嫂各有心思,但大面兒上還算過得去,也許是看在她新嫁的份上,裴夫人甚至對她格外優容。侯府雖然不好混,下人們對她都還算敬重,在雨筠院中關起門來,九郎又什麼都聽她的,肯給她撐腰。她自然有了些底氣。
底氣這東西說起來懸,看不見摸不著的,但有了它,說話做事都透出不一樣來。
石青聽得半懂不懂,點頭道:“是呢,再等我們九爺考中了進士,姑娘就是進士夫人了,風風光光的!”
戚時微抿嘴一笑,又說:“等過完了年,府中要一道去寺裡進香,你先備些銀子來,我要去還願。”
就當是……感謝佛祖有眼,當真給了她一個如意郎君。她要再去文昌帝君面前,給裴清榮求一個順順當當的好前程。
石青自然應了聲好,又問:“我這就去開箱籠,姑娘要不要一道看著?”
“不必了,”戚時微道,“你將針線拿來,我再做幾針。”
晚間,裴清榮回院時,就見戚時微低著頭,手上還在專心地一針一線。
昏黃的燭火在她身側微微跳動著,映出一室暖意,裴清榮心頭微微一動。
“不是說了不用等我?”他走近挑了下燈花,笑著說。
“左右家裡只有我們兩個,幹什麼都方便,”戚時微放下針線,笑道,“飯菜我叫人溫著了,你看要不要再熱一道。”
桌上幾個瓷碗都被嚴嚴實實蓋著,一旁的爐子上還坐著個砂鍋。戚時微揭開鍋蓋,白氣便一連串的冒出來,帶出滿室的香味。
“今天是酸筍雞皮湯,”戚時微撇開最上面的一層清油,慢條斯理地說,“你前日說脾胃不適,我叫人下了把面條在裡面,應該比珍珠米好克化,你嘗嘗。”
裴清榮坐在她對面,一雙點漆似的眸子只看著她,卻不說話。
“怎麼了?”戚時微察覺到他若有實質的視線,抬眼問。
“聽得我口舌生津,恨不得再多吃兩碗。”裴清榮舒適地喟嘆一聲。
“少來,”戚時微笑道,“你今日可是赴陳先生的宴,我都聽說了,是在醉香樓。”
京城第一等老字號,正是醉香樓,傳聞當朝天子都喜歡醉香樓的口味,還專程讓宮裡的禦廚來討過菜譜。
裴家雖是侯府,廚房裡的菜怎麼能比得過醉香樓?
裴清榮微微一笑:“家中的菜自然比不上,你親手下的這碗麵卻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