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簾也只是為明燭抱不平,並沒有打算多說,他淡淡道:“蔽日崖哪裡是什麼好地方……”
蔽日崖哪裡是什麼好地方。
那裡屍骨遍地,血海翻騰。
盲眼的禿鷲烏鴉密密麻麻宿在山壁上,只要嗅到一絲新鮮血跡便會群魔亂舞般一擁而上,數量之多足以讓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瞬息削成一副骨架。
血海邊上,哪怕是呼吸一口氣,鼻息間都是粘稠難聞的血腥氣,那簾在不諱林待久了,乍一出來險些被嗆個半死,他隨手用靈力化了一把傘,輕緩撐開,傘扇一股清涼的靈力灑下,將周遭的血腥氣避了個幹幹淨淨。
“鬼芳的妖修大多身死,為數不多的躲在不諱林才活了下來,哪裡來的妖息?”那簾邊走邊道。
跟在他身邊的妖修微微躬身,道:“蔽日崖已經數百年未曾有人下來了,就算是下來也存活不了的,但是我等在血海旁確實瞧見了一個成妖,妖息數日不散,現在恐怕還在血海邊上。”
那簾眉頭皺起。
那妖修小心翼翼道:“有沒有可能是……少主?”
那簾立刻道:“不可能,奚楚有空谷護著,不會落到這種鬼地方來的。”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踩過成堆的屍骨,緩慢走到了血海的邊緣。
血海中沸騰的如同滾水,舉目望去可見一個巨大的枯骨斜立在血海邊緣——那彷彿是一條蛇骨,森白一片,血肉化了一幹二淨,還有未幹的血跡蔓延在骨頭上,緩緩往下滴。
那簾眉頭皺起,道:“妖相原身都被化了,應該是活不了了。”
他說完,又道:“但是那妖息是從哪兒來的?”
磅礴的妖息從枯骨下傳來,源源不斷,彷彿不懂得收斂,正是因為妖息中的生機更會引得蔽日崖下的兇獸靠來,一寸寸吞噬。
就算沒有死,應該也活不長了。那簾心道,他抱著這樣的冷漠,從枯骨中穿過,隨意一瞥,突然瞳子一縮。
血海邊緣,一個白發的男人正半躺在岸邊,一隻手搭在猩紅的地上,雪白一片,有一小部□□體沉在血海中,仔細一瞥能瞧到他半個身子的血肉都被血海腐化,手腕處還有著野獸的咬痕,看起來像是被野獸啃咬後再次長齊的血肉,森森白骨上全是血跡。
那簾緩步走到那個生死不知的人面前,輕輕矮下身,低聲道:“你還活著嗎?”
身體已經成這樣,根本算不得活著了,那簾只是隨口一問,只是沒想到,垂在地上的那隻手卻突然輕輕動了動,接著,一個珠子從他掌心滾了出來。
那簾看了看,只是一枚廉價至極的留影珠。
白發人微微抬起頭,蛇瞳未散,迷茫地看著他,嘴唇輕動。
“師、師父……”
那簾沒想到他這樣竟然還活著,對上他金色的獸瞳,低聲道:“你叫什麼?”
那人喃喃道:“明燭。”
那簾蹙眉想了半天,道:“我執掌鬼芳這麼多年,從未知曉還有白蛇妖脩名喚明燭的。”
跟在他身後的妖修道:“白蛇妖修只有之嫌一人。”
那簾點點頭。
明燭茫然片刻,才又道:“十三……”
那簾:“你到底是叫十三還是明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