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不再說話。
“好痛苦啊,好難受,怎麼死不了。”不諱的聲音又輕又柔,說出的話卻令人汗毛直立,“每當我身體殘破的浮在那令人做吐的血海中時都在想,為什麼我要活生生地遭遇這樣經脈被撕裂又重塑的痛苦,為什麼他們……就不能給我一個痛快?”
“我生平從未做過壞事,為什麼要遭受這些非人的痛楚?”
不諱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在那繁瑣的花紋上碰了碰,漫不經心道:“不過好在,死著死著就習慣了。”
他的手在琉璃的雕花上微微用了力,蒼白的指腹頓時一陣通紅,不諱盯著手指看了半天,眸中滿是水霧,本能地輕聲喃喃道:“疼。”
夜未央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不諱看著手指半晌,才將眸中水霧眨去,卻是再也不敢去碰那琉璃的花紋了,他轉過頭,獸瞳閃著微光看著夜未央,道:“我想讓你們知道,妖族因為你們的一時慾望,到底遭受了多少痛苦,而你們又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承受的住那簾的怒氣。”
“你到底是誰?”
“那簾有一方小世界,在鬼芳城破時將殘餘的族人放入小世界中,帶到了蔽日崖下,”不諱喃喃道,“那世界被那簾稱為不諱林,我的名字也由它而來。”
他走到夜未央面前,矮下身,眸中滿是憐憫和同情:“我名喚不諱,本意是前來尋找當年圍攻鬼芳的引導者,長夜山莊上任莊主便是其中之一,而你作為他的後人……”
夜未央冷冷笑了一聲,臉上卻無半分懼怕,只有解脫。
不諱微微歪著頭,道:“但是我不會殺你。”
夜未央猛地看向他。
“不能殺你啊。”不諱喃喃道,“因為我覺得,現在的你與其死的一了百了,不如好好地活著,反倒更能增添痛苦。”
夜未央幾乎是惡狠狠地看著他:“你……”
不諱柔聲道:“生不如死啊,這便是對你最好的懲罰。”
他說完便站起身,抱著鎮靈燈朝著琉璃塔外走去。
夜未央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抱著夜未艾冰冷的身體緩慢地發抖,片刻後,他將腰彎下,佝僂著身體將臉埋在夜未艾脖頸中,發出一聲哽咽的抽泣。
月朗星稀,暗香隨風而來。
不諱禦風而行,在一片黑暗中朝著實沈國城門五十裡外的荒原飛去。
不消片刻,他便微微張開手臂,停留在了一處荒原的半空,低眸一掃,所到之處,皆是一片黃土風沙。
這裡便是鬼芳舊地——陷落城。
因為鬼芳地脈被人類修士毀掉的緣故,傳承了幾千年的鬼芳城成為一片廢墟,並且一年一年地朝著黃沙地面陷去。
五十年前的時候還曾經能瞧到鬼芳的舊址,但是現在,卻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不諱從空中落下,腳尖踩在黃沙上,還沒走兩步就皺著眉再次飛到了半空,似乎是怕那些黃沙會弄傷自己的腳。
陷落之地環境太過惡劣,黃沙漫天飛舞,耳畔一陣陣狂風的呼嘯,不諱不想在這裡久待,在空中飛舞了半圈,確定真的沒有舊址殘存後,才朝著來時的路飛去。
半路上,不諱將玉令上的神識和那簾接連。
“不諱?”那簾的神識瞬間就出現在他身邊,虛幻的身影被風吹得如同煙霧般縹緲,他大概是還沒睡醒,聲音有些含糊。
不諱道:“我來到了鬼芳舊地,因地脈被毀,城池已經全部被黃沙掩埋。”
那簾一愣,這才低聲掩住眸中失落:“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