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半個身子靠在軟榻上,手託著臉側,懶散的“哦?”了一聲,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夜未央不管的嗎?”
周負雪道:“他也在查,但是卻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明燭:“嘖,那個廢物。”
明燭抬手,用手背貼了帖額頭,隱隱覺得有些燙,他沒多在意,道:“找到小九之後,便回日照嗎?”
說到日照,周負雪立刻想起來了什麼,從懷裡拿出一塊玉令,說道:“對,找到九師兄就回去,我先告訴師父你……”
明燭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玉令,周負雪抬起頭,就看到明燭朝他搖搖頭,道:“先不要告訴其他人。”
周負雪:“為什麼?”
明燭收回手,偏頭看了一眼窗外飄然而過的烏雲,輕聲道:“已死之人重歸於世,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嗎?”
周負雪自從重逢之後便一直想要問這個,但是卻本能覺得明燭似乎不想提,便一直強忍著沒有問出口。
他抿了抿唇,道:“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師兄現在還活著,那就足夠了。”
明燭沒有動,如同霧氣氤氳的眸子看著窗外,聲音彷彿要飄散在風中。
“逆天而行啊負雪,”他輕聲道,“你就不怕我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嗎?”
周負雪一驚。
明燭感受到他周遭驟變的氣勢,猛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周負雪可能忌憚驚慌的神色。
但是下一刻,他單薄的身體猛地被周負雪緊緊抱住。
這個擁抱不像方才那樣狼狽又無力,周負雪宛如一個保護者,將害怕絕望的明燭死死扣在寬闊的懷裡,為他將所有的寒冷、傷害都隔絕在外。
熾熱的溫度源源不斷貼著明燭的衣襟鑽入肌膚,燙得他渾身顫了顫,瞳孔裡還殘留著未散去的絕望和驚慌。
明燭茫然地喃喃道:“你……你不怕我嗎?”
周負雪手掌撫著他柔軟的頭發,聲音低沉:“我永遠不會怕師兄,你是人也好,是鬼也怕,只要還活著便足夠了。”
明燭從蔽日崖上來後,這個問題就如同脖頸處懸而未決的屠刀一般,稍微有些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嚇得縮成一團,他提心吊膽了好幾日,終於在周負雪溫暖的懷抱中消失得幹幹淨淨。
他哆嗦著伸出手輕輕回抱住周負雪,將臉埋在他懷裡:“十三……”
周負雪心都軟了,聲音放得極輕:“師兄如果不想說那就不說了,負雪不在乎。”
明燭拼命點頭:“嗯嗯……”
周負雪伸手勾了勾他眼尾的緋紅,道:“師兄倦了嗎?”
明燭點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道:“不困不困,我可以不睡覺的。”
周負雪眉頭皺了起來,強行將他按在軟榻上,道:“怎麼可以不睡,你身體本來就弱,再不休息會受不住的。”
明燭拗不過他,只好躺在了上面,只是姿勢卻不像周負雪記憶裡那樣手腳伸展開的肆意睡法,反而是雙手交纏置在胸前,身體蜷縮成一團,看起來極其戒備。
周負雪眸子暗了暗,他知道這種姿勢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雖然不知道明燭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是看他方才在底層眼睛眨都不眨地殺人,和現在對外界很明顯的警惕戒備,都讓周負雪隱隱約約知道,以前那個光風霽月肆意恣睢的大師兄已經消失不見,那飛逝的光陰卻是怎麼都回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