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進去大殿的時候,歸寧真人正倚靠在軟榻上揉著眉心,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一看就是心情不爽的樣子。
明燭腳步頓了頓,這才硬著頭皮走上前。
歸寧真人聽到腳步聲,一抬眼,冷淡地掃了他一下。
一年未見,歸寧真人沒有絲毫變化,臉上依然是明燭熟悉的“有話說沒話趕緊滾”的不耐煩。
明燭規規矩矩地下跪行禮:“徒兒見過師父。”
歸寧真人從喉中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嗯?”
明燭沒起身,斟酌片刻,才開門見山道:“求師父將周負雪逐出日照。”
話音沒落,歸寧真人便直接砸了個茶杯過來,重重落在了明燭肩上,將他砸了個趔趄,險些栽倒。
瓷杯碎了一地。
好在明燭是個不知疼的,要不然鐵定被這一下砸得鬼哭狼嚎。
歸寧真人冷冷看著他,道:“滾。”
明燭非但沒有滾,反而額頭觸地,再次道:“請師父成全。”
歸寧真人怒道:“明燭!我讓你滾出去!”
明燭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聲音依然冷靜:“徒兒可立誓終生不離開師門,只願師父將周負雪逐出日照山。”
歸寧真人怒極反笑:“給我個原因。”
明燭想了想,才直起腰來,道:“他冒犯了我。”
歸寧真人:“……”
明燭繼續添油加醋:“昨晚他以下犯上,妄圖染指褻瀆徒兒,我忍不下這口氣,這日照山,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歸寧真人愕然看著他,片刻之後才開口道:“他……”
明燭臉不紅氣不喘:“徒兒國色天香貌美如花,是個人都想要一親芳澤顛與我龍倒鳳,相信師父也是心中有數的。”
歸寧真人:“……”不,我心裡沒數。
“十三師弟年少輕狂,和徒兒朝夕相處,一時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徒兒實在是忍不了這口氣,還望師父成全。”
歸寧真人:“……”
歸寧真人面對這般恬不知恥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怒氣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發才好,片刻之後才揉著眉心,有氣無力道:“胡說八道,給我滾出去,這事兒沒商量,你若是不想見他,就讓他搬去落華居,我也會和他說讓他不去礙你的眼。”
明燭屈膝行了兩步,急道:“師父!之前十二師弟對我有了其他心思,您二話不說就將他逐出師門了,為什麼他周負雪不行?”
歸寧真人定定看著他,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些什麼,半晌之後,他才有氣無力地揮揮手,道:“滾滾滾。”
明燭:“師父!”
歸寧真人冷冷道:“我說不可以就不可以!他周負雪就算是死,也要給我死在日照山上。”
明燭愣愣看著他,半晌之後才啞聲道:“因為他是我的劍鞘嗎?”
歸寧真人一愣,接著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因為他是劍鞘,所以就必須為了我而活著嗎?”明燭道,“他連自己都做不了嗎?”
歸寧真人深吸一口氣,竟然沒有否認道:“是。”
“他本就是你父親為你走遍五洲才尋到的紅蓮劍鞘,我救了他的性命,想將他用作何處便用在何處,他的命運自己沒有資格選擇。”
這般殘忍的話,歸寧真人說的輕飄飄的,彷彿只是在談論一件物品的歸屬。
明燭安靜地看著他,半晌才道:“可是,我不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