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明燭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他在地上躺了一夜,渾身痠痛,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含糊道:“誰啊?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周負雪小小的身影站在門檻外,穿戴整齊,淡淡地看著他:“師兄,要去上早課了。”
明燭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被人吵醒還是有些不耐煩的:“什麼早課?我從來不上早課的,你自己去上吧,我困死了。”
他說著,手腳並用地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中鑽出來,艱難地往床上爬去。
周負雪面不改色:“師兄這般渾渾噩噩地度日,日後要如何接管掌教之位將日照山發揚光大?”
明燭哀嚎一聲抱住了頭,在亂糟糟的床上滾了滾:“師弟啊,算師兄求你了,別唸叨了,誰愛當那什麼勞什子掌教誰就去當,我保證對他感恩戴德恭恭敬敬迎他上位。”
周負雪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拉他一起去上早課:“作為日照山大師兄,你不可這般碌碌無為,若是以後出門,你讓五洲人如何看待日照?”
明燭抱著被子又滾了滾,大聲道:“來人啊!快幫我把這只蚊子轟出去!煩死人了!”
周蚊子嗡嗡嗡,嗡了一刻鐘,終於把明燭從床上嗡了下來。
明燭面如金紙,捂著肚子從房間裡走出來,他將半個身子壓在周負雪身上,懨懨道:“走吧,上早課去——小王八蛋,算我上輩子欠你的。”
周負雪見他終於起了,微微挑眉:“你把洗漱一番,換身衣服嗎?”
明燭身上還穿著昨天去長生殿的日照衫,他跪了一整天,再加上昨晚在地上滾了半天,早就皺巴巴成一團,著實不修邊幅,反正一向愛整潔的周負雪是看不下去的。
明燭此時只想睡覺,他哀求道:“師弟啊,你是老媽子嗎?能不能別管這麼多,上早課去行不行?”
周負雪昨天想了半宿,最後還是打定主意想試試看能不能把大師兄這股懶勁給擰回來,省得他日後真的成了一個靠臉吃飯的廢人,平白丟了日照山的臉。
周負雪也知道欲速而不達的道理,看到明燭已經勉為其難地答應了要去上早課,他也沒有再說其他廢話,半拖著他一路蹭到了無咎堂。
今日早課不是小師叔的課,所以西山的女修都沒有來,只有北山的師兄弟三五成群地鬆鬆散散坐在無咎堂中,看著有些空落落的。
明燭滿頭亂發,衣衫淩亂地踏進無咎堂的門檻時,整個無咎堂安靜了一瞬,接著猛地炸開了。
眾弟子紛紛喊著:“大師兄?你今天吃錯藥了,竟然來上早課?”
就連在角落的陸青空也抬起頭,陰鬱的眸子冷淡瞥了明燭一眼。
明燭正煩得要死:“看什麼看,沒見過這麼英俊的大師兄啊?少說幾句廢話,該幹嘛幹嘛去,別吵我。”
他說著,晃晃悠悠走到了最後一排沈娣安身邊,將幾本書捲了卷放在長椅上,直接躺下睡了。
跟在後面的周負雪看到他這樣頹廢,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來上早課的前輩已經慢悠悠走進了無咎堂,周負雪立刻在明燭身邊坐下了。
來上課的是個臉上一道傷疤,表情兇悍的男人,據說是日照山的武師,因為平日裡腰間總是別著一把彎刀,眾人都喚他“刀先生”。
日照山的弟子都知道,上早課的前輩中有兩位著實奇葩,一位是沒話講便會讓人謄寫戒規的小師叔歸何,另外一位便是這個動不動就捧著名冊點名的刀先生。
此人為人冷淡,性子懶散,每次上次必定先掏出他那翻爛的名冊點名,逃課的人他也從不處罰,不知道他每日這般點名到底有何作用。
刀先生一進無咎堂,眾人頓時鴉雀無聲,安靜得如同小雞崽。
沈娣安小聲道:“大師兄,刀先生來了。”
那幾乎睡死過去的明燭才半張開了眼睛,扒著桌子勉強坐了起來。
刀先生頭也不抬地將一本名冊扔在桌子上,聲音懶散,每個字都彷彿是飄出來的:“先點名。”
“明燭。”刀先生連個頓都不打,像是習慣了,“不在。”
“易負居。”
“在。”
“晏雪玉。”
“……”
“先生。”明燭舉起了手,打斷刀先生的例行公事:“今天我在。”
刀先生又連唸了幾個名字,才懶散地抬起了頭,眯著眼睛看了明燭半天,道:“你誰?”
明燭:“……”
“明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