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險些哭出來:“十三啊,午飯我會讓人給你送過來,你自個吃吧。”
周負雪:“你呢?”
明燭道:“我去罰跪。”
周負雪:“……”
明燭跟著小道童一路到了歸寧真人的住所,連進門都不進,直接撩著衣擺跪在了大殿外的戒辭旁,道:“弟子知錯。”
大殿中的歸寧真人似乎也習慣了,直接道:“五個時辰,跪直了,讓來來往往的弟子看看,日照山的大師兄到底是個什麼熊樣。”
明燭跪得筆直,道:“是。”
此時正是去吃午飯的時候,弟子們來來往往,三五成群地從他面前走過,餘光一眼一眼地瞥著他,嘲諷、好笑、心疼者皆有,而大師兄彷彿沒臉沒皮,一臉的傷還笑吟吟地跟熟人打招呼。
歸寧真人半靠在大殿中的軟榻上,一雙冷厲的眸子不怒自威,冷淡地看著殿外的明燭,道:“他這個性子倒也是真的隨他那個不著調的爹,不思進取,知錯不改,若是不嚴加管教,指不定日後也入了魔道。”
小師叔垂手站在他身邊,溫聲細語地笑道:“師兄莫要罰他了,他那番話雖說有失偏頗,但也不失為一種特立獨行的見解,比那些一味死讀書的弟子要好上許多。”
歸寧真人還是不滿:“不必替他說話,就讓他好好跪著張長記性,若是將來他因這些邪魔外道而誤入歧途,誰能制住他?”
小師叔沉默片刻才道:“那這次百劍山師兄又為何要讓他去?他這些年裡可是一直想著逃離日照,你就不怕他這一次趁機逃出去嗎?”
“所以我才會讓周負雪去,”歸寧真人冷笑了一聲,“明燭這個人雖然看著對誰都好,但是實際上卻是個比你我還要淡薄無情的人,唯一能牽制住他的,大概也只有……”
小師叔:“嗯?”
歸寧真人頓了片刻,才道:“也只有和他同病相憐的周負雪了。”
“他對周負雪的確有些特別,但是你能確定區區周負雪真的能讓他老老實實不逃嗎?”
歸寧真人道:“那再加上一個廢靈脈的陸青空呢?”
小師叔再次沉默。
歸寧真人看著殿外的明燭,似乎冷笑了一聲,道:“歸何啊,這種越是無情的人,再對待和他相似的人總是會被多情所累。”
歸何微微抬頭,歸寧真人手指輕輕撫著已經熄滅的香爐,垂眸低聲道:“而一旦有了牽掛,這日照山他到死都不要想著能出去。”
“吱呀”一聲,歸何撐著一把青色的竹骨傘從大殿中走出,他拾級而下,走到明燭身邊柔聲道:“阿燭啊,別跪了,回去吧。”
明燭幽怨地看著自家說話不算話的小師叔:“小師叔啊,你又說話不算話,這回可害苦我了,要跪五個時辰啊。”
往常他再大逆不道也從未跪超過兩個時辰過,這一回可倒好,跪完之後指不定就要到深更半夜了。
歸何十分無辜:“所以我說你別跪了,跪這麼久多難受呀。”
他蹲在明燭身邊,將手中的傘往明燭頭上遮了遮,為他擋住當空的烈陽。
明燭道:“哎呦小師叔你可別害我了,我上回就是聽了你的話沒跪滿時間就回去,被師父又加罰了半個時辰,今天你還來?這話你還是讓師父來和我說我才信。”
歸何依然溫聲道:“你也可以不聽你師父的,信一回小師叔吧。”
明燭:“不信。”
歸何只好站起,將傘收了回來,無奈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跪著。”
明燭眨了眨眼睛:“小師叔啊,你看太陽這麼烈,您不考慮將傘留給師侄遮遮陽嗎?”
小師叔衣衫曳地,姿態雍容如冰壺秋月,他微微側身,彎著眸子笑,柔聲道:“不可以,對不住啊,阿燭。”
明燭也沒有被人拒絕的尷尬,“哦”了一聲,歸何轉身要走,卻聽到明燭又叫了他一聲,他好脾氣地回頭,道:“真的不可以。”
明燭無辜地眨眨眼,道:“不是,我是想說,小師叔,您的影子掉了。”
歸何:“……”
明燭手中捏著一個漆黑半人狀的影子,那影子還在活蹦亂跳嘀嘀咕咕不知所雲,明燭膽子也大,看到在地上跳躍的影子沒有絲毫的懼怕和詫異,就像是捉到了一隻蟲子,眸子中滿是好奇。
歸何的臉色瞬間蒼白,一低頭看向他的腳下,那裡早已沒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