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未落,‘祁聿’松開他衣角,端身正禮朝他俯拜,‘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上半身沉重到她要撐不住,喉嚨喘出殘息又被地面倒流塞住嗓。
祁聿伏地,那抹秉筆赤豔顏色倏然模糊朦朧,陸斜看不清她身上的顏色了。
他聽得渾身如墮冰窟,渾身顫的不能自已,握住‘祁聿’薄刃的手血流不止,他卻毫無知覺。
陸斜心口刺疼,渾身動彈不得,順著祁聿跪姿搭她頸側的刀已然無力,刀鞘尖失落在她背上。
腦仁跟四年前親眼?看著雙親哥哥們被梟首一樣,要裂開。
他眼?底滾燙,肩胛朝黑暗處挪躲半寸,鼻酸便?不忍了。
兩個八歲孩童是怎麼一路從陽羨乞討進京的,九歲的他們又是怎麼被登聞鼓前的錦衣衛抽揍至半死的。
九歲怎麼做工,那樣小的祁聿連自己都顧不上又如何養活妹妹。
這字下的一日一日他無從想?象,卻是‘祁聿’一步步切實落地踏過。
‘祁聿’父親是陽羨縣令,那家中必是三兩歲就請了先生開蒙經史。
寧成六年八歲的祁聿,文?章能得他父親一句‘尚可’,這等才?氣秉性不必言說。
因這二字,京中還未有幾人?能得他父親如此言評。
難怪‘祁聿’說若無變故,會至京中拜投父親門下。
想?必八歲受此批語的祁聿,父親定?然樂意收教為門生。日後官場怎麼都會有祁聿一席之地,多璨耀的來日卻折在那般荒誕的八歲。
他們一個自閹入宮養妹妹,一個賣身入宮只想?查清哥哥死因,兩人?至始至終只想?相互扶持在不仁世中活著。
卻在相見一刻後......
更鼓房那間屋子陸斜聽說過,是劉栩特意封窗砌的牆,整間屋子只有一道進出的門。
‘祁聿’進去一刻劉栩便?至,她該是沒機會溜出門......她是躲在屋中聽了一夜祁聿與劉栩那種?齷齪事?。
陸斜調整潰敗心緒,咬緊牙甩頭?到一側。
他想?不出‘祁聿’如何懷著與哥哥共商來日生活走進門,又是懷著怎樣崩潰心緒忍過那一夜,次日又是如何收拾祁聿身子、親手將人?埋在地板下。
這種?境遇她還能冷靜分析如何能接觸到劉栩親手報仇,每種?路都細細辨析想?過,最後擇了條死狀最不堪的。
此等心智、能忍、堅韌非常人?所有,簡直驚世。
‘祁聿’將這麼多年苦簡略成這幾段話,明明每個字後都是剖了血肉的淚,可她除了聲音顫抖之外?並?未太過悲痛。
陸斜想?起宮裡都說‘祁聿’無論經歷多難,睡一覺就行。
原來是她從未經歷過好?的,俯仰世間,只能睡一覺繼續往前。沉沉昏睡已是她情緒最疲累的歇斯底裡的方式......
陸斜憤紅眼?,劉栩該死!太該死!
沒有他,‘祁聿’能找到哥哥,兩人?能在宮中活的滿意知足。
他們從未有過所求,只想?彼此相守安度。
陸斜將氣息好?好?調整一陣。
手上刀鞘顫顫:“你?膽子真大,敢穿上他的衣服走到劉栩身前、走到禦前。”
被人?發現欺君,淩遲都是輕的。
或者被劉栩發現,那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那年十四歲,怎麼敢為自己擇如此不得好?死的下場。
祁聿與劉栩都成了此刻禁詞,稍不注意便?會叫人?再?受遭淩遲,陸斜嗓子一頓再?頓就怕出口傷著人?。
‘祁聿’肩胛顫了顫直起來,眼?下色深濃鬱,卻沒情緒起伏。或者說情緒已然內顯太多年,她無力慣了。
“劉栩敢殺人?,我為什?麼不敢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