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遭了大難心如死灰?她不好追問,怕人實在傷心。
世上無人知曉自己對陸詹事一家有所虧欠,要是陸家滿門盡亡,還好。獨留下陸斜,她昧己瞞心對他抱愧,不得不多照應些。
加上那張背,可能她天生就要栽一跟頭在陸斜身上。
“只想活的話......那晚些時候我送你出宮,你願意嗎。”她認真琢磨。
許是風戲的,陸斜衣角遮住了燈罩。祁聿平地一腳踩空,本就酸軟脹疼的膝頭再次晃了下。
臂膀再度被一隻手托住。
他不知道祁聿想套什麼,也不想平白受審。
出宮這話簡直天方夜譚,根本沒入耳、入心。
將人扶正,斂目,他輕輕轉了話頭:“有人說幹爹受刑是為了奴婢,奴婢無以為報。那日詔獄沒瞧出您膝蓋受刑,是奴婢眼瞎。您現下可想洩憤?這條命本也就是您的,奴婢受得。”
宮裡全是奴顏婢膝的下人、或不是人,她聽慣這種柔聲下氣、服低做小,甚至自己多半也是這幅模樣。
偏陸斜這麼乖順總讓她不適,有種想將他本有的氣性捋直。
“你......”
祁聿發現自己今日同他說什麼,都下意識小心翼翼避著原先本該完整的‘他’,情緒被挑動的明顯。
陡然煩躁當日瞧見陸斜在門外,沒將他拖進來梟首。也煩陸斜聰明,沒死自己房裡。
這人死了,龐雜情緒便不會生根,偏偏這人活著。
她將燈塞回陸斜手上,“不必跟著。”自顧自踩著黑往直房去。
到了屋前,自己掌家守著一方精緻桌椅,一看就是在宮內庫裡暫時借搬來,十多道菜全盛在注水的孔明碗內,就連酒也溫了幾壺。
這場收‘子’陣仗不小,司禮監除了老祖宗跟今日應值的邊秉筆、李蔔山。
餘下的一位秉筆、兩位隨堂、十二監、四司、八局都來了位不值日的執事太監、掌事姑姑。全親身來了她這處,誓要親自見證祁聿頭遭收子。
祁聿先攜過一壺,給來的上級、同級、下級挨個斟滿杯。
最後他一手攜壺、一手握杯,“這麼晚還賞臉來,多謝多謝,日後還請多照顧提點我兒子,陸斜。”
給自己一杯一杯地斟,一杯杯自罰。
司禮監與各監執事便是會互相構陷拉扯,面上親和總是在的,廷內‘一條心’這是規矩。
連‘敵人’都容不下的人,也不配進司禮監、同坐十二監、四司、八局
陳訴看著來晚祁聿拎壺沖自罰,頷首瞧他身邊空洞的:“你一個人罰?主角呢,今日不為看你,看膩了。”
這才看見一盞燈由遠湊近。
陳訴餘光一直等著撕開黑暗,將祁聿的寶貝扯到眼皮下,好好看看。
“你讓他在你房裡不出門,這麼久我們可都無緣見上一見。祁聿,你情願受老祖宗罰也要強留,到底藏得是什麼可心的人。”
他坦然的好奇能在祁聿房裡活月餘的人長什麼樣,全然沒有帶人給祁聿行刑的虧心。
而且不光他好奇,整個廷內二十四局的人都好奇。
祁聿一壺下去,嗓子火辣辣被酒颳了層,她適時側目,瞧著逼近的火光。
笑哼:“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