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沉默,祁聿放慢半步與人貼近幾厘,陸斜據上次經驗本能朝後退了退。
祁聿當沒看見這防備動作:“不讀書去習武吧,你雖過了打根基的年紀,但習個一招半式,有人欺負要會還手才好?”
瞥眼他清長身條,一身閹人下等松藍職袍,硬是穿出文秀端雅、風姿盈盈,實在養眼得很。
斜睨提唇半逗不逗:“你長得實在太招人了,匹夫懷璧。我又不能回回及時給你做主,你被欺負丟的也是我臉面。”
逼曾經的讀書人習武,祁聿想自己也挺神經。
陸斜聽不出這人真心還是假意,因為祁聿聲音太冰冷。除音調略有頓挫,字下是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他探無可探這人心思。
腦子他不覺得自己差,凝思片刻,“習武?”
祁聿點頭:“行,過兩日送你去鎮撫司找趙執,給你尋個百戶還是千戶好?別學不中用的花拳繡腿。”
“往下兩個月直接住錦衣衛衛所,沒事別回來。最近我要——大開殺戒,不好牽累你。”
誠然這份心透出肺腑。
陸斜沒料到這內容話急轉,陡然嚇得一激靈。
目光頓頓抬至前頭人肩上,那張素容清冷轉來幾分,勾唇:“我對你還好吧?”
大開殺戒四個字被祁聿說得如尤戲言,聽不出兇狠殘忍,好似常日裡問好那般松適。
宮道溘然蕭瑟,卻因為祁聿清淡神色也不至壓抑。
......
陸斜僵著半幅身子,點頭:“幹爹好的。”
好還將無知的自己安排住他房裡住,隨便走動兩步就能橫屍,真是......陸斜心底五味雜陳,掌心盡是冷汗。
怎麼跟祁聿聊得周身陣陣逆風,如入陰陽道般瘮人。
他瞥眼祁聿貼身掌家,唐監丞神色自若恭敬跟著,如同聽家常。
祁聿‘嘖’聲點頭:“是,我也這麼覺得。”
“你是我第一個兒子,我也不太會養。就......有事你跟我說,我幫你擺平?”
她怔目紅牆,當下確實在認真想這個‘兒子’怎麼養,給他日後一條怎樣的路。
陸斜看他走在前頭,‘幹爹’認認真真作想的模樣竟然有半分滑稽。
‘想給最好,又不知道自己什麼好’,那種憨樣讓他抿緊唇線,他靜靜看著眼前人故作姿態。
“我看陳訴教他義子識文斷字、將自己得意書法傾囊相授,好叫日後能承了他在司禮監幫皇爺謄錄摺子的衣缽。我......”
祁聿想了想自己這些年在司禮監‘立身絕學’,一時想不清自己怎麼站住腳的,端重地擰眉問貼身掌家:“我能教什麼給他。”
掌家此刻低頭,頸子瑟瑟。
殺人全家?但這也不好教吧。
“隨堂,經廠到了,這些稍後再想,您如今朝老祖宗述職重要。”
他如蒙大赦歇口氣,急著催促祁聿趟往司禮監裡進。這問題得趕緊放下,他答不上。
祁聿抬頭,眉頭倏然壓下,這道門是熟的。
“你們在外候著,我述完職就一起回去吃個飯,今兒找膳房弄幾個熱菜,燙壺酒慶祝我收了兒子,早前公務都忙忘了。”
這才真正認他。
陸斜抬頭看著牌匾,心口急促倒冷氣,這地處他有些怕了。
“你不用怕這處了,隨堂作保過的人無人敢動。他行事有些......不太溫和,老祖宗又疼他,廷內沒人敢隨意招惹。”
直白意思:招惹不起。
身旁溫聲安撫這陣令陸斜惶惶點頭,“謝唐監丞提點。”
“不敢。”祁聿掌家微微退陸斜半步,此刻不敢與他齊身並站。
他是祁聿張口認的義子,他雖貼身多年卻有天壤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