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緘口,眼底雜色起陣冗繁。
隨後哼著輕聲:“我樹敵頗多,那夜那麼疼他,弄不死我總能弄死心上人讓我慪心一陣。這段時間我分身乏術,他一個人在廷內撐一個多月倒是讓我另眼。”
“娘欸,你稱呼心上人?”轉聲趙執又算聽明白了,聳肩‘嘖嘖’怪聲,瞧看不起祁聿。
擰色:“你這般大佛開口也算天大蔭蔽,所以你沒交代聲什麼護他一護?”
“你居然放任你的小情......幹兒子去死?太渣了祁聿,穿上褲子就不認可太無恥了,你知道麼!”
“祁聿,你這種放煙花巷叫負心漢。”
他正經說教話下有種赤.裸,閹人提上褲子不人更無恥的意思。
但趙執不敢說這話戳祁聿‘殘身’,這是所有閹人的死xue。半個字就足給自己招殺禍,畢竟閹人小心眼,觸到傷疤總是記得深。
祁聿扭頸看他。
趙執不敢對視線,喉嚨也跟著一哽。
他立住不敢走:“出門路你熟悉,都指揮使其實找我有事的,不送了。”
掉頭就跑。
祁聿看他背影嗤聲。
如今五月中旬天開始有些熱氣,一出詔獄陰冷刮濕頓散,渾身暖烘烘的。
才行到鎮撫司衙前院,一素影直接撞進眼底,“幹爹。”
清脆一聲真實,也狠敲了把祁聿脊樑。
這麼順口的叫聲激起她下意識防備,陸斜要是她從六歲開始養,而不是十六,她都不會這樣怔忡。
而且,囑咐住自己房人至今還活著,這更讓祁聿怵了那麼一下。
她繞開陸斜招手讓自己掌家上前:“他這一個多月住我房裡?”
“是,隨堂。”
掌家這話落定,陸斜發覺祁聿神色尖銳,起了層謹防、甚至涼涼殺意。
他提口氣,緩緩跪祁聿身前,揪住祁聿衣裳和盤托出半分不敢遮掩。
“幹爹三年前進司禮監做隨堂首日,有人不服您年紀輕作高位,趁黑行刺。次日您將那賊人首級拎到司禮監院子求老祖宗給公理......自那日後無人敢隨意進您的屋子。”
“奴婢找玉嬪娘娘宮裡借灶吃口熱食,花錢打聽的......知道您房裡有殺人機括,這一個半月兒子在地上睡,不曾四處窺測。”
她貼身掌家應該也是剛知曉陸斜花錢打聽這些,直擰眉,眼下多震詫。
只要她不吩咐人告訴陸斜,直房那邊不會有人開這個口,所以他聰明的出司禮監找內廷的人打聽......
睽違一月餘,祁聿同他生疏許多。
只垂目瞧見這張背,往日種種又傾覆而來,將她胸腔、顱內撕開狠狠填了把陸斜。
彎腰拿住他的手,陸斜眸子戰慄又平靜,精緻五官透股憐人勁兒。
盯著這雙漂亮臉半響,她嗓子倏然清淡淡‘哦’聲:“是我忙忘記告訴你我房裡有些地方不能碰,怪我。你沒事就好。”
陸斜覺著腕子越束越緊,脊背密密麻麻酥意侵體,胸腔鼓促的震蕩不已,雞皮疙瘩起一身。
摁住嗓子的抖,穩腔:“多謝幹爹忙中記念,兒子這些時日尚好。”
他不是尚好,這是相當好。人周全成這樣,要說沒目的是不能了,就看他想從自己這裡要什麼。
祁聿鬆手,腳尖推把他膝蓋:“起來,走了。”
既然活著那就照活著養,聰明人總是好的,也算是心頭擱下處慌恐。
祁聿不想承認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無數次擔心他死自己房裡。
路長,祁聿不禁跟他閑聊:“你,還想讀書麼。內書堂雖都是十歲下的小宦聽學,你年紀不符,但我偶時也去進講幾句,能讓你聽聽課。”
“還想讀麼。”不然陸詹事這脈聲名真是慘淡。
陸斜沒想到祁聿會說這些。
讀書,心口嘎然響了聲他沒聽過的動靜,漣漪激心,半響回不過神,腳下步子陡然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