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阿諛奉承之輩、陰狠毒辣之輩、辦事周全之輩、或是偏門技藝出挑能進。唯祁聿是才學進的司禮監高門,一路靠此從末流小宦沖進大璫行列,與宮內旁人大有徑庭。
他又不同前朝官員‘天下長短、民生疾苦’,他只忠皇爺心思,便在皇爺面前是極為得臉,又衷心老祖宗,老祖宗也格外疼他。
領頭磕跪成這樣,後面一溜隊小閹宦各個伏地埋首,顫顫巍巍跟著磕頭不敢知因由,不知道碰上了怎麼樣的厲害角色。
祁聿略微掃眼,一隊二十來個人,一溜的松石色團領衫,無胸背花,腰繫烏角帶。有垂軟帶烏紗帽,也有惟戴烏紗小頂帽。
她目光在前排幾個小頂帽上頓頓,老祖宗樂子真是愈發沒人性,十三的竟然也開始揀選了。
五十二了還有力氣變態成這樣,真畜牲。
順眼掃著佇列,隊末一張窄背精挑的十分熟稔,就連細韌瓷碎的頸子也熟悉,祁聿出神恍然將他瞧作了一人,步子差點失控地邁出去。
可那人經年前便是鬼,若是命好,如今胎都投了幾年。
她失神又定睛瞧兩眼,這人便是伏在地上,也屬頂個風流雅成,好漂亮的身段。
還有個吸睛原因,他衣裳比其他人略新些,這便是今日主貢給老祖宗的人選了......
老祖宗選上,大抵是活不過半年。
見祁聿不究,趙執抬腳碾住祁聿鞋尖前的手:“滾開,髒了我家祁隨堂鞋面。”
瞥眼一地年紀不過將將滿十四五六的娃娃小宦,今日便是錦衣衛指揮使親臨,也未必惹得起司禮監高坐的老祖宗這宗事。
朝祁聿看眼問他意思。
祁聿挑眉:“誰同你一家,你是個什麼東西。”
收了腳朝旁邊走。
路過末尾漂亮身段那人時嗅到一股木質清香,祁聿唇角提了提,是個上過心的孩子。
餘光悠悠淺落了眼便朝前走。
他人死活,與自己毫不相幹。
領頭內侍跪轉身朝祁聿方向磕頭,大呼:“謝祁隨堂饒命,謝祁隨堂饒命,他日奴婢定出宮為您建生祠,以報今日之恩。”
渾身已然濕了半身,尚好今日隨堂心情不錯留他一命。
趙執見人開恩,自然懶得在這處浪費時間。
聽著建生祠,壓眉冷笑笑。
心忖:孃的,也就宮內這些閹人整這套惡心人,活人拜活人,呸。
腳下幾步並肩追上去,轉臉笑哈哈湊近。
“祁隨堂認了我這個義弟,不就一家了麼。我只恨自己不姓祁,不能連宗。司禮監如你這般大璫前朝後宮誰不認兩個義兄義弟、義子幹孫的,偏你獨性不弄這套。”
祁聿神情寡淡,對此不為所動。
“大傢俬下傳你親緣淺,要作一生寡人。”
趙執歪頭湊近。
“你不喜紅袖也不好小宦,錢財珍寶房産也隨性。下頭人想孝敬您能遞不能遞,遞什麼都摸不準。”
“祁隨堂漏個嘴風給小的,叫我日後有所求也能有門路唄。”
混到祁聿這個位子,同級哪個私生活都比他精彩,平素宮內沐假便會出宮吃.喝.嫖.賭,納人,宮外私宅留夜。偏他幹幹淨淨什麼也不沾,邪門得很。
這些年不知多少人想挖出點祁聿私癖喜好,愣是沒人挖出來。
起陣風,祁聿再攏緊前襟,眼中多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