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個,他不在乎把這?條命連同他根本沒?想要保全的杜家都填進去。
座上的杜流舸敲了敲桌面,杜玉頗恰好收回?目光,含笑?望向她?。
“你預備怎麼做?”杜流舸問,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正式問兒?子的意見。
“兒?子自有安排,杜家涉及的事情就只有那麼一些。上次長姊雖然行事張狂了一點,但好歹沒?把金吾衛埋的樁子用完,對吧?兒?記得……還有個中郎將?”
“金吾衛有人就好辦了。城門兵卒那邊我們沒?有人手,但梁相那邊,似乎有辦法……?”
他走過去,輕輕抓住母親的手。
“兒?子既然與那位殿下設了這?個套,將梁相請入甕中,母親就努努力,給甕下添一把柴,將她?也拉過來吧。”
京城最近的天氣對坐牢的人來說不太友好。
春雨下個沒?完,還一點都不潤如酥。牢裡地上鋪的稻草也濕,床板上放的鋪蓋也濕,偏偏蛇蟲鼠蟻都在這?時候醒,頂著個不交租子的腦殼在牢裡直晃悠。
劉豫元被關進去幾天就受不住了。
他自然不承認那首詩是他寫?的,腦子有泡才寫那個!當時席面上美酒美食,身邊管絃絲竹,他又剛剛謀了個好前程,要寫?也該寫?頌聖詩。再說了他也不知道詩裡說的是什麼啊。
獄吏說那明明就是你的筆跡,怎麼就不是你寫?的了?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承認,嘴硬的死鴨子,看打!
讀書人也有骨頭?很?硬的,但這?位二投師門的仁兄顯然不在此列,沒?折騰兩下就招了。
沒?做過怎麼招?編唄。打著打著就記憶恢複了,說是老師指使?的就是老師指使?的,信誓旦旦指哪打哪。房間裡搜出的那些謀反證言,和教小孩子傳的反詩自然也是老師佈置的,他就寫?詩,嗯,他就寫?詩。
劉豫元嘴巴一禿嚕,壓力就給到了這?位梁相弟子身上。她?不是剛剛進京的舉子,自然不吃嚇唬,腦袋也清醒,知道就算是死在牢裡也不能繼續往上攀咬,只是緊閉著嘴反反複複就兩句話?:“冤枉。我不知道。”
刑部不能去拿梁相,只能繼續轉回?去打劉豫元,劉豫元合邏輯的話?被?記憶恢複完了,再打就看到誰咬誰。他自然是不認識梁相的其他學生的,自己師門的其他同門也不熟悉,只能咬之前自己認識的人。
嘿,正好,他放過錢出去,這?些錢有沒?有借據,給得古怪,收了錢的人全都抓起來!
這?抓起來一問不要緊,事情又牽扯到了聶相身上。這?下子三司都有點麻爪了,怎麼回?事,現在四相裡面一個瞎子倆造反的還有一個撈錢的,這?國是要完蛋還是怎麼著?
仔細再想一想,造謠現在的聖人出身不正不該繼位,那唯一的得益者是誰呀?先帝把五服之內都快殺沒?了,留下的唯一一個人還是個兄弟,能繼位的不就是上面那位哭瞎了眼睛的監國親王嗎?
你可別說眼睛瞎了不能做皇帝,她?能把眼睛哭瞎,說不定就能把眼睛哭好!
一時間氣氛實在有點詭異,大家也不敢輕舉妄動了,怕一伸手打破平衡,突然掀起什麼不可言說的驚濤駭浪。
然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梁相自然而然地病了。
實在說不清楚她?是真病了還是避嫌,只知道她?病的前一天還在崗上,整整齊齊地做完了手裡的事情,把自己得用的手下叫來叮囑了兩句。第二天就回?家躺下了,再也爬不起來。
宮中太醫來看了看,說是肝氣鬱結,心脾兩虛,加上外感夾雜,一時發作?。說人話?就是本來人家就累,你們這?群人還氣她?,氣著氣著就把人氣趴下了,活該。
她?一撂挑子中樞機構立刻少了半邊主心骨,上到每日軍國大事下到太史?局上奏雨季提前要催促絳山水渠修建這?些事都沒?人批了,攪和著舉子反詩這?個事越來越亂,可梁相只是那麼一躺,閉上眼睛。就像狂風暴雨裡輕輕的一艘小船,滿不在乎地漂流而去。
這?幾天還是下雨,拉著簾子屋裡就暗沉沉的。
梁知吾午間睡下,再睜眼已?經快到黃昏,頭?有些昏沉沉的。
她?的確是避嫌,也的確是病了,本來不出這?檔子事情她?應該在官位上硬撐,撐到聖人返京再做打算,可現在她?忽然就撐不住了,只想找個地方靜靜地睡一會兒?。
就像一隻上了年歲的老貓老犬,雖然不至於立刻就死,但在跑動的時候,總會情不自禁地看看身邊陰涼避人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