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攏起衣袖,垂首後退,身邊的花木張開枝條,就要把他?籠罩在裡面。就在這?一瞬間聶雲間終於從封赤練手中繞了出來。
“且等!”他?說,盡管說出來的仍舊只是鳥叫。
不能?就這?樣讓他?走了,方才這?人說的從前那一位,他?一定得問清楚。
春神一臉無辜地又從花木中擠出來,攤手做了個“您看”的表情。“這?位殿下有?話想對我說,”他?說,“您應允嗎?”
“我會和他?在一起等著?您的。”
封赤練從聶雲間身邊走過去,少?年?帝王的身軀並不高,比起身披彩繡的男人差了一個頭。
但她身周的影子在膨脹,逐漸失卻人的形體,化為垂首吐信的巨蛇。陰影籠罩的花草變得蒼白,連同?春神也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低頭。”封赤練伸手撚住他?的面紗,強迫他?把頭低下來,小?指指尾順著?紗下的頜線抹上去,輕輕按在他?頸側的脈上。她看著?好像只是在撫摸面前這?張漂亮的面孔,卻在幾息之間輕巧地把他?的喉嚨卡在了自己的手裡。
“祝芒,”她說,“你還記得你犯過什麼錯,受到了什麼懲罰嗎。”
“你不是凡人,不是山精野怪,你能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嗎?”
被她托住的咽喉震顫著?,喉結輕輕在她掌心裡顫動。
“是,神君,”面紗下的眼睛含著悲,嘴角卻彎起來,“我記得。”
“我記得我險些毀掉自己,所以被您懲罰。”
他?放鬆了肩膀,把喉嚨壓在她手心裡,看著?簡直是要把自己的頭顱獻上一樣:“請您放心吧。我怎麼敢再?做什麼錯事?呢。”
“我怎麼有?膽量,讓您喜愛的人不高興呢。”
……
聶雲間確實有?那麼幾秒在等他?突然變臉。
眼前的這?個人和他?印象裡的某個人有?幾分相似。年?輕的,俊秀的男人站在燈影搖曳的街上,上一刻還在對著?聖人言笑晏晏,下一刻就對他?露出毒牙。
那種糜豔的,陰冷的,彷彿有?毒性的氣息,似乎也從眼前這?人身上一閃而過。
然而這?人只是坐下了,朦朧面紗後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
於是這?種氣息就變成春日?裡讓人昏醉的花香與潮濕的腐葉氣味,絲絲縷縷地裹住聶雲間。
“來吧,新一任的絳山妃殿下,”他?說,“請靠近我些吧。”
聶雲間遲疑地走過去,攏起翅膀,並不靠近也並不趴下。
他?還是保留著?人的習慣,但這?鶴軀讓他?無法正坐。
封赤練把他?留下了,現在這?鬱郁蔥蔥的山林間只有?他?們兩人。
春神伸手在草地上一掠,就有?鮮潤的花枝伸展進?他?手裡,他?掐下花朵,開始編制什麼。
“您好像有?靈性,”春神說,“若是我將您變成人,或許我們能?更好地說話。”
確實如此,聶雲間想。眼前這?神明似是並不知道他?是人非鶴,若是將他?變成人,他?還能?解釋來龍去脈。可這?人只是一味摘花,沒有?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