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狀元何來 “毀他道心。”
哭聲像是一片雨雲一樣漂浮在營地上空。
寒魁的俘虜並不全都是軍士, 和中原的隨軍雜役一樣,寒魁也有不少部落民居於軍隊中,做著紮營喂馬, 煮飯洗衣的活計。這其中孩子老人, 女人男人都有不少,一眼看過去亂哄哄的一片。
他們不清楚接下來安朔軍會怎麼?處理他們, 也沒有什麼?向外?探聽?的手?段, 有些家財的就把邊邊角角都翻一遍,翻出幾樣值錢的東西奉給看守, 希望能換來兩句外?面的訊息。看守接過財物只是哼哼兩聲,也不說話, 伸手?一搡就把他們搡回去。
看著不像是有希望的樣子,但遞了錢財出去的人還是自?己安慰自?己會有用處的, 哪怕以後要把他們帶進中原做種田的奴隸,收了錢的大人們也能看在他們給了錢財的份上寬寬手?,給他們安排個好生活的地方?。
可忽然有流言起來了。
誰也不知道是誰先聽?到的,說是安朔軍要用大巫祭旗, 再?把他們之中的青壯年人盡數坑殺——比車輪高的就算!說不定?車輪還得平著放!
這流言彷彿枯草場的火星,風一吹就燒了一大片。
孩子們躲在家人懷裡哭泣,青壯年們縮著脖子坐在一起。不能再?等了!他們用寒魁話低低交談, 難道真等著中原人像是宰羊一樣挨個把他們牽出去殺了, 再?把他們的孩子丟到荒原上凍死嗎?
有機敏些的開始留意士兵們換班的時?間?, 有手?藝在身上的翻翻有沒有能做武器的雜物。他們當然知道自?己打不過這一軍的人,連有甲有馬的軍隊都不是安朔軍的敵手?,憑他們想掀起風浪是做什麼?夢呢?
但是他們有兩條腿,他們跑得也挺快!只要能從關著他們的柵欄裡一窩蜂地跑出去再?散開,就總能逃掉大半。安朔軍的馬再?好, 也不會分身術啊。
暴動是在夜裡起的。
一群裝睡的青年人摸出了棚子,藉著解手?的名義溜出去後裡應外?合打昏了哨兵,十幾個人推開籬笆,裡面的人就一股腦跑了出去。
往北走!往滿地亂石,荊棘遍佈的地方?走!只要再?向夜色裡跑一步,他們就能回到他們熟悉的草場,頭人們死了很多,王也不在了,可是隻要在草地間?刨幾年的食,赤金草場就會生出新一代的子民來!
黑暗中有光亮浮現,他們沒跑出很遠,早有帶著弓計程車兵們等在那裡。地上還有沒熄滅的篝火,這些人顯然是提前做好了準備。
沖出來的寒魁人們沒來得及尖叫和躲避,那些士兵就突然拉開弓。夜色裡看不清箭在哪裡,只能看清箭尖劃出一道道銀白?的弧線,有人被?釘在地上沒有死,很大聲地拍著地面,有人驚恐地躲避箭雨想回跑,可轅門外?已經聚集起來另一撥拿著弓箭計程車兵。
跑出去的或許有百十人,沒有一個僥幸在夜色中逃離,也沒有一個逃回柵欄裡。上,那些沒有幹的血跡被?燙得變成褐色。
現在被?關著的那些寒魁部族民沒有往外?跑的了,他們半夜在哭,哭得太厲害的那些人又被?拖走,後來就變成啜泣,變成蟲群一樣的嗡嗡聲。
這嗡嗡聲持久不絕,上達天幕,囚禁著殘存的幾個巫的帳篷裡也慢慢響起歌聲。它們混合在一起,將酷烈的北風醃得鹹腥潮濕,讓本來就為了俘虜的事情焦頭爛額的文官們更難入睡了。
聶雲間?晌午後就在外?面,把這次夜間?變亂的事情查了好幾遍。
軍營裡的人一向敬重他,不單單是因為相?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因為這位左相?出身寒微,沒有世家氣,不會張口閉口就是本官,能好好和人說話。但在這件事上所有人都有些懶洋洋的,答他話也漫不經心。
“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呢,”被?問話的軍官答,“本來就是跟草原上長毛的玩意差不多的東西,被?嚇唬一下炸了營也不奇怪,您看現在他們不是老實多了?”
“話不能如此說,”聶雲間?說,“我聽?聞他們之中是傳起了流言,才會如此,但流言究竟是從何處而來尚未可知。”
那軍官就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輕輕地搖頭。
“不值當的,”她說,“您去問大將軍,大將軍也會跟您說不值當查,他們翻不了天,鬧一次就殺一次。鬧事的殺完了就安生了。”
她的態度很恭敬,話裡的輕蔑不是朝著他,是朝著那些寒魁人。可當她笑起來的時候聶雲間還是察覺到一點來自?她的情緒,那近似於“看這個心軟的小?夫子啊”,彷彿他在據理力爭不讓人吃肉,只為了保護一群畜欄裡的牲畜。
他問不出什麼?來了。
從那邊離開沒往回走幾步就撞上連紅,聶雲間?蹙起眉一臉想不明白?地看著她,他總覺得這人像跟著自己似的,滿哪都能撞見。
連紅看出他在想什麼?,笑了一聲。
“這次是我來找左相?,”她說,“總不能看著左相白費力氣。”
聶雲間?眉頭沒松,和她一道往一邊走了幾步:“此話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