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災 “那個聲音,好耳熟啊。”……
在京中的太陽正緩緩升起時, 白色狂暴地覆蓋了北方的天空。
大歷五十九年年末,西?北暴雪,草原一夜封白, 牛羊僵於圈中。
草原鳳凰翅上的烈火被這一場白災澆得熄滅了幾分, 徘徊於邊境的大軍隱有?退意。一個?兩難的選擇卡在了寒魁王室的面?前。
他們必須將?抽調的青壯年送回部族,保護牧群, 挖開?被白災掩埋的帳篷, 收集燃料溫暖幼兒。白災後最容易爆發狼患,沒有?保護的老幼在饑餓的狼群面?前就像是懸掛在鈎子上的肉。
但這就意味著他們現在無力與中原開?戰。
或者?他們可以孤注一擲, 將?那些無力在暴雪中生存的族人?送進祖先的懷抱,帶著孤注一擲的希望沖垮邊境, 打到溫暖的中原度過嚴冬。總會有?年輕人?活下來,也總會有?新的孩子降生, 只要?他們贏這一次,就可以永遠沐浴在鳳凰的輝光中。
當然?了,如?果打輸了就是萬劫不複。他們的糧食只夠速戰速決,不能速戰只意味著被拖垮。
在厚重如?白獸皮毛的雪中, 侍從們正小心地清理王帳周圍。這裝飾著金紅紋路的白色大帳溫暖如?春,周遭的雪早就被化成薄冰,他們敲碎冰面?, 為土地蓋上毯子, 以免王和大巫出行受阻。
這些鳳凰族裔的心情不會很好, 所以做這種小事必須細致。
王帳突然?被拉開?了一道縫隙,溫暖的空氣?湧出來,忙碌的侍者?們立刻低下頭,只去看鑲嵌著沙灰色狼皮的衣擺。拉涅沙讓開?他們正在鋪的毯子沒有?去踩:“收起來,已經是這個?時候了, 毯子能用來踩在腳下嗎?”
他們迷茫地抬起頭,大巫的語氣?很嚴厲,但臉上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王帳裡現在沒有?人?,不要?再做這種事,留下兩個?人?守著炭火,剩下的人?都去收拾被壓垮的帳篷,把受凍的羔子抱到火堆前——回來!地上的毯子拾起來烤幹!”
有?人?匆匆忙忙地折回來抱起毯子,當他們再去看時,大巫已經走遠了。
風中還摻雜著雪粒,拉涅沙用力緊了緊領子。她當然?可以窩在自己的帳篷裡喝酒,也肯定會有?“剛好不幸被凍死”的小羊羔被烹調好獻上,讓她心安理得地嘗一嘗。
但暴雪不會因為她不看而消失。
草原的湖裡只産瑪瑙,不産聖人?,在這麼惡劣的天氣?下只要?稍不留神就會有?貪汙,搶奪和欺壓發生。
只有?王族時刻行走在風雪中,用鋒利的眼光注視自己選出的人?,才能保證一切公平有?效地進行。
和母親一樣,拉涅沙有?一雙灰色的眼睛,這灰色調裡不摻雜一點暖色,好像託舉著白雪的山石。
父親和蘇裡孜的眼睛都是暖洋洋的金色,“鳳凰”的顏色。
拉涅沙,拉涅沙,父親曾經遺憾地念著她的名字說,你要?是有?一雙金色的眼睛……
那怎樣呢?要?是她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她就可以成為女王嗎?
那只是個?藉口罷了。
蘇裡孜是個?還不錯的王儲,有?些年輕人?的毛病,但總體在草原同齡人?裡排前列。可拉涅沙是個?更完美的繼位者?,她現在甚至已經能擔任大巫。
王對此感到不甘心,他想要?一個?完美的兒子和一個?還不錯的女兒。這樣他就不必面?對一個?差強人?意的常規選項和幾乎完美的非常規選項。
所以他用這些沒什麼意義的理由抱怨和搪塞,假裝這是他猶豫的關鍵因素。
風雪稍微弱了一些。
裹著厚重毛披風的頭人?們為她讓開?一條路,視野盡頭高大的身形已經蒙上一層白色。拉涅沙涉著雪走過去,一直到那個?身形旁邊。
“父王。”
男人?轉過臉來,他應該在外面?待了有?一陣子,頭發和眼睫上都結了一層白霜。
他沒應聲,但頗用力地把黏在女兒頭發肩膀上的濕雪塊撲下來,然?後從身邊人?手?裡接過一件雙面?毛的大氅把她裹了起來。
“這麼冷。”他說著,拍拍她的肩膀,“居然?穿著件皮袍子就出來走。”
“雪還沒化,”拉涅沙說,“不是很冷。兄長?那裡還沒有?訊息嗎?”
阿珀斯蘭因為女兒的這句話沉默了一瞬,轉身向著被塗得一片鉛灰色的遠處望過去。
在草原這個?無論性?別都體魄強健的地方,寒魁王阿珀斯蘭的體格仍舊能稱得上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