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起死回生 “他來得像是被迫害的忠良。……
最先開口的那個禦史被拉了起來,階下侍衛伸手就要抽她簪筆。
被剛剛那個“陛下親令劫獄”的訊息震出去三寸的魂魄突然附體,她掙紮著抓住拉扯她衣袖的手,求救地看向上首。
“杜相……!”
杜流舸剛剛放鬆,輕輕叩擊桌板的手又停下了。站在吏部之首的杜淩瑤被母親眼神一指,面色瞬間冷了下來。
主人放出去的狗,該咬就咬,該叫就叫,但要是露怯讓人看出是誰放的,那打死都不可惜。
“禦前失儀,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
杜淩瑤一句話出來瞬間白了那禦史的臉色,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她掙紮也不掙紮,就這麼被拖著帶了下去。
餘下一群人擠在一邊瑟瑟發抖。杜淩瑤抹了把臉,剛剛攢在眉心的怒容和冷嘲忽然就變成了笑:“殿下,容臣說兩句。”
“禦史臺這些人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唉,朝中多有師徒相連,總覺得越來越多人無憑無據亂說話,也是老師提攜後輩時走了眼吧。”
朝中學生最多的是梁知吾,杜家這個小姑娘是笑嘻嘻地拿著自家的錯處湊過來,啪地打了一下她的臉。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臣總想著禦史不就是做這個的?看看誰衣服沒穿整齊,看看誰今天舉著個胡餅到了宮門外還在吃……詔獄這麼大的事,她們不出來唸叨兩句,那就該拖出去挨個掌嘴了。”
“殿下,你看看她們,驚慌成這個樣子。殿下仁德,總不會把她們官服都剝了,趕出東門去給人笑吧?”
這麼看杜淩瑤是真像一個年輕版本的杜流舸,歲月還沒在她臉上留下顯威嚴的痕跡,那雙眼睛嗔與笑的轉圜就在須臾間。
梁知吾太耿,耿得讓人覺得她二十歲和四十歲都是這麼一副冷峻的面孔,杜家這對母女卻不一樣,少年人的豔麗與傲慢與權臣的威壓之間有一個巧妙的過渡。
殿下,饒了她們吧,她們都不懂事呀。
“誰提攜的,誰今日出了宮門就尋一條好梁木投繯以全官聲。”梁知吾不鹹不淡懟回去,周圍人看封赤練似乎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也就試探著今天能不能偃旗息鼓。跟在梁身邊的那一幹學生有氣沒撒完,還盯著杜淩瑤的方向。
杜淩瑤不管,只是笑嘻嘻看著封赤練:“殿下乏了嗎,今日……”
“今日禦史的事情不論,”梁知吾冷冷截下她的話,“究竟是何人在獄中刑拷士大夫,總該查一查。”
那雙眼睛掃到杜淩瑤臉上:“是誰指使他們做出這種事,也該查一查。”
杜淩瑤一閃身就避過去梁知吾的眼光,往高處的聖人那裡更湊近了些:“嘻,梁相何故看我,我一介書生難道能挽了袖子進詔獄,把他打上一頓不成?我自幼質弱,經不得驚嚇,一會有個好歹,明日裡街頭巷尾便要傳您欺負小輩……”
“臣有人證。”梁知吾扭過臉去不看她,對著封赤練一拱手。
“獄卒胡亂攀咬也是有的事。”杜淩瑤寸步不讓,“梁相,許衡之可在你處嗎?”
“你叫他上殿來啊?”
她一字一字咬得清晰,像是小刀一寸一寸劃開皮肉。有沒有用刑,是何人用刑,誰比得上受刑者說得清楚?
你把他叫上來對峙啊,你能嗎?
給兩件事收尾時她已經問得清清楚楚,許衡之身上傷口潰爛,雙腿盡廢,三天未進水米,呼之不應,已與死人無異。
她梁知吾是連夜跑去絳山把絳山府君請出來了,硬給許衡之把魂魄塞回去了嗎?
他一個死人能回什麼話,他就算沒死一灘爛肉似地被拉上來又能說什麼?杜家向來不會在這種事上留下紙筆證據,只要許衡之說不出來,這事情就和杜家沒有關系!
她像是隻咬死了名貴鳥雀的惡貓,微微抬起下頜看向梁知吾。杜流舸的聲音卻響起來了。
“胡鬧!”
就在杜淩瑤說出“你叫他上殿來啊”的一瞬間,杜流舸察覺到了不對。梁知吾臉上的表情很淡,卻在這個小輩有些張狂的挑釁時露出了一絲笑。
她確實不可能、沒道理、做不到把許衡之叫到殿上,但為什麼她在笑?
那一聲呵斥幾乎是下意識的,杜淩瑤還沒反應過來,她母親就已經起身:“殿下,若如梁右相所說,許衡之身被重刑,那確實不應當在此刻面聖,臣請此時廷下詳查……”
封赤練用手指戳戳太陽xue,歪頭看著杜流舸,她壓低了聲音,露出和緩態度輕聲:“殿下,您或許未見過受刑之人,皮破血流是再正常不過,輕的或許斷肢折骨就罷了,重的更是要身無人形,體無完膚。”
“殿下,您想看這樣一個人嗎?”
封赤練開始緩慢地眨眼,露出遲疑的表情。杜流舸盯著她的眼睛,視線像是細密的蛛網一樣裹住對方。她發現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自己聽不見準聖人在想什麼,不過就算聽不見,她也足夠把這孩子恐嚇回去。
“我……”
我?
迷茫的表情驟然收回,一個笑容突然從她臉上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