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的一張紙,在那一雙滿是藥繭的手裡,微微顫抖,平常人眼裡,只會覺得董靈均遲鈍地接過了那張紙,而在商音眼裡,他的手分明顫抖得厲害。
“你又不是不知道。”董靈均連筆也不曾提,反手將那張紙揉成團,“我別的不小氣,唯獨在藥學方面一毛不拔。”
商音委婉地笑:“可我不一樣,我從來不是你的對手。”
董靈均不打算再久待,起身就要告辭:“你信,便罷,不信,便也罷。你體內的蠱蟲是我抑制清除的,至於那什麼引藥人,我學醫煉藥,醫人無數,長這麼大,還從沒有見過願意奉獻犧牲的人。”
除了……
除了獨孤默。
轉身的那一刻,他在心裡這般想來著。
想歸想,終究不能說出來。
他回到藥堂,背起日常的藥簍,囑咐好堂裡的一切,然後對童子說自己上山採藥去了。
卻沒人發現,他一個說要上山採藥的,簍裡卻悄悄地裝滿了藥。
董靈均上山的路蜿蜒曲折,若是有人在背後跟蹤,都只怕跟丟了。最後回望了幾眼,確定身後沒有人,才掀開一簾絲蘿攀繞成帷幕的洞穴走了進去。
一邊進去,嘴裡一邊哼著東邪西毒的致命藥植,給後面人一種此處危險的錯覺。
儘管他背後沒有人。他還是如此小心翼翼。
儘管他背後沒有人,可是他前面有人啊!
對方聽見他哼的藥名,嘴角一揚,懶懶挪動了下半死不活的身軀。迫不及待想看見來人,彷彿他再走慢一步,遺囑就沒時間道明瞭似的。
董靈均還沒有走近,就聽見他吊著一口氣問:“被她瞧出其中端倪了嗎?”
“沒有。”迷之自信的回答。
對方滿意地笑了笑,慘白麵色,唯靠著那雙笑意昂然的桃花眼露出幾分喜慶之色,嘴唇紫黑得滲人,與被種了巫的紫茭葦一般叫得滲得慌。許是毒在五臟六腑裡鬧騰得慌,他禁不住,趕忙翻身吐出一口唇色無異的血。
“唉……”董靈均不忍直視,想嘆氣又不敢嘆得太大聲,望著面前這個小子,自己也無能為力,勉強遞給他一顆丹藥,“這是抑制紫茭葦的毒發作的藥,你吃也可,但不會有多大作用。如果說長痛不如短痛,你要是不吃,也許還會了斷得更痛快些。”
許是對這個人世間還有留戀,他寧願苟延殘喘地服下那顆看起來稀奇實則作用不怎麼的藥。憔悴的模樣讓人心疼極了。
董靈均委婉言道:“還好你爺孃不曾看見你這副模樣。”
一句話,不禁將回憶拉回幾天前。當被擄走的商音在潺潺溪水旁被尋到的那一刻,嗅覺靈敏的董靈均早嗅到了紫茭葦的味道,那般隱藏,意圖不為人知,可還是瞞不過董靈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