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有祖産而無現銀,得用自己家裡面的物資來抵。
還有的人兩袖清風,家徒四壁,只有一屋子的藏書,好說歹說要把自己所謂珍貴古籍送給父親。
父親和她不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出身,很多時候面對給不起診金的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常常會收一些毫無用處的破爛作為對別人的心理安慰。
“有些久遠……記不很清了,”葉棘撓了撓鬢邊的發絲,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好像是個女子。”
但那不是一個病人。
而是一個去往鳳京城旅途中遇見的路人,聽他們說起在鳳京城逗留一段時日的未來安排,將去往嶺南投奔崇三將軍。
那女子當即揮毫如雨,在空白書捲上洋洋灑灑寫下一堆他們看不懂的文字,伴著一錠銀子,鄭重其事地交到葉乾的手上。
“若醫士他日見到了崇大將軍,切記親手轉交於他。此事幹系未來運勢,乾坤扭轉。”
葉乾不是沒有接過比這更奇怪的活計,收了她的書之後,橫看豎看了半天,書上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連起來居然完全不明其意。
聽那女子說得厲害,便放在木箱當中壓箱底,與其他的古籍放在一起,“若是有那一日,定不負使命。”
聽到女子交代的那句話“幹系未來運勢,乾坤扭轉”,崇開霖平靜無瀾的眼神終於起了一絲變化,他的聲音微微顫抖。
“她……那個女人在哪裡?”
葉棘早已記不得了。
她從幾歲的時候開始,走過了太多的地方,見過了太多的人,連牧碧虛長什麼樣子都能忘記,更何況是其他人。
對葉棘來說,收到那本書的那一天,只不過是和從前的每一天一個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生活小碎片,能夠記得一句細枝末節的話,都是因為這本讓人看不懂的書實在太奇怪了。
自從崇開霖聽完了葉棘說出那本書的來歷之後,目光一直死死地盯在那本書上。
牧碧虛他也不藏著掖著,朝著崇開霖推出那本書,“雖然遲了些年月,但葉卿代父踐行承諾,幸不負使命。”
崇開霖微微顫抖的手指放在無名書封上,似背負著千鈞之重。牧碧虛見他猶豫,伸手拉回書籍,翻開了那本該在八年前抵達的信箋。
“若崇大將軍還有興趣的話,不如也隨牧某一起看看這本書裡面究竟寫的是些什麼。”
葉棘站在牧碧虛的身旁,伸長了脖子望著他一連翻了幾頁,全是一些簡單的,不明其意的字組合,沒有人物、時間、地點,甚至稱不上完整的詞彙的句子。
“剛開始在看這本書的時候,我亦不解其意,”牧碧虛另一隻手翻開《玉蘭記》的某一冊,“直到閱覽《玉蘭記》時,發現書中提到,玉蘭夫人和大將軍通訊時,會使用自創的一種方式,叫做「鴻雁文」。”
他念出《玉蘭記》中對鴻雁文的解釋,“為了避免兩人的通訊內容被他人解讀,鴻雁文采用全文短句,代指古詩詞中的特定之處,收到信箋之後,暗語與解語一一對應,就能解鎖隱喻。”
牧碧虛兩手各自按著兩本書,與崇開霖隔著一張桌子相望,“得了《玉蘭記》的提示,牧某對此略通一二,願為崇大將軍解答疑惑。”
他一邊在翻閱著那個女子留下來的書,一邊自己用毛筆在紙上寫下文字。
葉棘在他的旁邊看了一會兒總算是明白,牧碧虛受到《玉蘭記》的啟示,應該是發現了那書的某種文字規律,現在正在用通俗易懂的話語將內容表達出來。
葉棘心想自己終究是白白浪費了心血和唇舌,早知道住在大梵音寺中的牧碧虛會提前翻看木箱,何不早早的向他吐露了實情?
隨著牧碧虛寫出來的字越來越多,她可以辨認的部分也越來越多,從剛開始的寥寥數語,很快連成了一整個具有脈絡的故事。
崇開霖的臉上的神情,也從一開始的波瀾初起到瞬息萬變。
不知過了多久,牧碧虛暫時擱下了手中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