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樹上鴛鴦成雙
清晨卯時,崇開峻站在葉棘的門口,腳步躊躇。
他想要為昨天晚上自己魯莽的言行向葉棘道歉,他在過去那麼多年當中忽略了她的感受,還用如此粗暴而強硬的態度向她下了命令。
昨天晚上回去,輾轉反側了半夜,心中焦灼難安。
他不是不知道變通之人,想清楚了問題的關鍵之後,決定先向葉棘賠禮道歉,未來再以柔情感化。
站在葉潔的房門口,崇開峻的手舉起了好幾回。兒女情長竟然讓這九尺男兒,閱經世事無數的南平郡王有了一種軟肋般的怯懦感。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出現在這裡,如果他向葉棘致歉後,葉棘還是像昨晚對待他的態度那般冷漠,他們之間從此之後是否再無可能了?
房門內突然傳來了一聲極細微的吟哦。
“小棘。”崇開峻喚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
他敲響了房門,俄爾,房中卻平地驚雷般的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請郡王停步。”
是牧碧虛的聲音。
牧碧虛是什麼時候到了葉棘的房中?不,應該說從一開始,恐怕牧碧虛就在房間中,否則葉棘不會向他提出要“改擇良地”。
思及他與葉棘正在交談的時候,牧碧虛在房間中的某一個角落,耳聞目睹他們所說的一切,頓時一股無名怒火從崇開峻的心中竄出。
他掌風微動,將房門輕輕的推開了一條細縫。
在影影綽綽的幕簾遮擋下,葉棘側著身子趴在榻上沉睡,背後現出了半張男人的臉龐。牧碧虛從床榻上支起半個身子,錦衾從他的身上滑落,露出一隻摟著葉棘的精壯胳膊。
他抬起頭來,似有似無的眼神向屋外瞟了一眼,又很快埋下了頭,下巴抵在葉棘的頸項間柔緩地蹭著。
葉棘感覺到脖子癢癢的,但人實在困頓疲乏,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嘴裡嘟囔了兩句什麼,又像一個鵪鶉一般,將自己的頭往被子裡縮得更緊。
崇開峻在與這位牧小公子接觸之初,就知道他未必行事便如外貌看起來一般穩重,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敢膽大妄為到了如此地步。
那一幕耳鬢廝磨的閨中香豔麗景讓崇開峻的視線一陣昏眩。他的眼簾闔起,再度睜開時,他扭頭望了望走廊外。
樹枝上兩只黑眼紅嘴的相思鳥緊緊地靠在一起,那隻色彩更豔的雄鳥伸出自己的喙在雌鳥的脖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劃著,為它梳理著毛發。
雌鳥埋著脖子,呆呆地立在樹枝上與雄鳥緊挨著,不時仰仰頭,算作是對雄鳥的回應。
崇開峻這一輩子都沒有料想過,曾經醉臥美人膝,享受過溫香軟玉,見慣了妖豔美人的他,有朝一日會狠狠地被兩只鳥所刺傷。
眼前所觀之景都成為心中所想,從來只有家國天下的雄心男兒,第一次因春花秋月觸景傷情。
牧碧虛覷見崇開峻的魁梧的身影倒映在房門上,顯然是駐足在門外,不願離去。
如今已經天光大亮,不再如昨晚一般夜深人靜,容易銷聲匿跡。
再過一會兒,衣衫不整的牧碧虛就會從葉棘的房間中大搖大擺的出來。他這是索性亮了底牌,向周圍的人都昭示他與葉棘之間的關繫了。
放在平日裡,哪怕牧碧虛是牧相的侄子,監督他的監察禦史,敢在他身邊染指葉棘,崇開峻也要讓牧碧虛活罪難逃,下死手好好地收拾他一頓。
然而現在這個時候,崇開峻的心中卻只有一片痛苦的茫然,彷彿心中缺失了一大塊。
本來做賊心虛的是他們,迴避的也應該是他們,但是最後痛苦的,想要逃避的卻是他自己。
從來在沙場上無所畏懼的崇開峻狼狽不堪地收回了腳,他不想讓葉棘看見自己的黯然失色,匆匆逃離了這個地方。
在遠隔千裡的鳳京城,牧浩蕩收到了來自牧碧虛的一封加急信報。
看完信箋之後,就算是在朝堂上波瀾不驚,穩坐八方的牧相,也兩眼一黑,露出了皺眉的痛苦狀,他覺得這件事情很有必要與寧安縣主房姝商量一二。
見到了房姝,牧浩蕩長話短說:“縣主,貍童在與南平郡王共同巡查的途中,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牧浩蕩親自來找她,加之對牧碧虛生性的瞭解,房姝心知這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小小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