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喊捉賊,倒打一耙,這是其三。”
身邊有僕從低聲道:“公子,這位是府裡的家生子胡管事。”
旁人的說情本為了從輕發落,卻得了更重的懲處。
“身為牧相府中人,本應該更加嚴守戒律。你仗著自己是府裡的老人,在相府中經營了幾輩,就開始興風作浪,做起欺男霸女的溝通來。”
牧公子吩咐下去,“將此事上報總管,嚴懲不貸。”
葉棘以前看戲文的時候,內宅中一件看似簡簡單單的案情都會引來八方升堂,多人喊冤,審了又審,直到走勢極其曲折複雜,才會得出最終的結果。
這位公子看起來也就跟她差不多大,不過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就已經眼觀六路,見人心鬼蜮,單從幾個細節就能夠判斷出一樁案情。
葉棘也不懂他究竟學的是什麼,只是覺得這樣的人應該在禦史臺複核刑獄文書,看天下錯案才對。
那位小公子轉過身來,輕聲對葉棘道:“相府的下人得罪了姑娘,我代他向你賠禮道歉了。”
對於葉棘這樣的人來說,嘴上的賠禮道歉怎麼能夠?
她並不同他委婉推諉:“如果公子存心想要賠禮道歉的話,不如拿些別的東西來換。”
牧公子見葉棘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一顆翡翠戒指上垂涎欲滴,眼神隨著碧瑩瑩的戒面光芒而轉動,彷彿是已經丟不開眼了。
他微微一笑,將戒指從手上取了下來,放進葉棘的手中,“如此可好?”
葉棘生害怕他反悔,連忙伸出手,接過了戒指,握在拳頭中,“謝過公子了。”
她聽見有人討論:“這戒指起碼價值十金啊……”
葉棘不是不識貨的,當然知道戒指價值不菲。
身邊人也見怪不怪,像這樣金尊玉貴的小公子,嘴裡含著銀湯匙長大,對於這些身外之物一向不怎麼在意。
以他這樣的人才容色,在牧相府中行走的時候,總有貴族女子向他討要貼身之物。
若是一個都不給,會顯得過於不近人情。如果只給了特定之人一兩個,又會傳出流言蜚語,索性他的小物件常換常新,扇墜香囊,就沒一個是能夠長久待在他的身上的。
不過,將價值十金的隨身戒指作為賠禮道歉的東西給一位素未謀面的小姑娘,確實有些太多了。
牧公子喚來身邊的隨從,“護送這位姑娘出門。”
她身上之物價值不菲,要是被有些人看見的話,可能會為她引來麻煩。
葉棘搓了根繩子,將戒指掛在脖子上,歡歡喜喜地塞進了自己的衣襟。在臨別之前,她扭頭看了看這巍峨壯麗的莊園,心想這園子裡面雖然有壞人,但是也有個神仙般的人。
下次有機會的話,她還想來。
孰料世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第二日夜裡,她的父親突然因為意外而死去。
為了避難,她租借了馬匹,連夜奔向嶺南,揣著父親給她的引薦信,投奔崇三將軍。
在旅程一開始的時候,葉棘也曾想過要保留住那位牧小公子賠給她的那顆戒指,只因自己實在是喜歡。
但是後來,她根本沒能堅持幾天。
路上沒有盤纏寸步難行,為了活著抵達最終目的地,葉棘終於狠了狠心,到一家票號中抵當了這顆價值不菲的戒指。
身為一個沒了父親隨行看護的女孩子,葉棘哪敢把十兩黃金帶在身上,便換成了相應數量的徽記印章。
每當到了下一個城鎮,再到票號裡面置換一小片金葉子出來,如此輪換交替了近兩個月,終於到了嶺南。
當生活安定下來之後,葉棘想起那顆被自己當掉的戒指,總是覺得心中若有所思,彷彿放棄了生命中一件很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