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冷漠也是殘忍
在忙碌的生活中,葉棘很快就忘記了牧小公子真正的模樣。
模糊不清的回憶裡,他長得很美,但又美得不甚真切,如可望不可及的塑像遠遠地矗立在他的夢中。
他身上的香氣,他衣服上的花紋,他身上的配飾,都彷彿向她昭示了另一種生活,向她隱隱傳達了某種暗喻。
只要她跟他們能過上相似的生活,她跟他就是一樣的人了。
每當葉棘閉上眼睛的時候,恍惚間又走進了那個巍峨的園林,龐大繁複的道路宛如迷宮,她會一次又一次地迷失在其中。
透過枝繁葉茂的叢林望去,那個淺色的身影總是遙遙的立在湖邊,就像她十四歲的那一天一樣。
她早已記不得牧小公子的五官,他彷彿變成了她對於另一種生活的盼望,她想要過上那樣的生活,為此她要不停地向上攀爬,擺脫自己現在的處境。
時間久了之後,葉棘甚至已經分不清楚,她究竟是想要那樣的生活,還是在心底的最深處,她想要那樣的他。
直到多年以後,葉棘遇見了因刺相案被波及,落難於雷州的霍凝,才知道當時相府僕從口中的公子,乃是牧相府最小的十二郎牧碧虛,也是霍凝切切念念的那位心上人。
當看到霍凝將牧碧虛的詩詞和扇墜拿在手中泣流滿面的時候,葉棘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不為人知的惡意。
她明明可以讓霍凝用其他的東西來換醫藥費,又或者是發善心免費救助,就當施捨了一個人情。
然而,葉棘卻選擇了逼霍凝將這兩樣東西抵給她,彷彿是潛意識中,為了向她自己證明她做的沒有錯。
任何人站在她的角度上,面對著信物和生死存亡之間的抉擇時,都會做出和她一樣的選擇吧。
時至今日,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有時候一個人在閱卷,另一個人在釣魚、爬樹,也許彼此之間只有幾句短暫的交流。有的時候,嘰嘰喳喳吵上一整天也不會覺得疲倦。
如果這一天就是一生迴圈反複的時光,她會覺得很期待那樣的一生。
“你想要的那個人,你想要的那些東西……”崇開峻原本虛虛握著的手指慢慢收緊,“那是虛妄不切實際的存在,在庸庸碌碌的世上,你所謂的愛情毫無意義。”
“是啊,”葉棘是贊同他的,“我那毫無意義的愛情……會讓想回想起過去來,彷彿是我暗淡人生當中為數不多絢爛的,令人嚮往的時光。”
崇開峻知道葉棘已經在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她自己說的話是否會刺傷他了。
“你曾經嚮往的生活,如今卻說自己當不起,受不得,厭倦不已。所以,焉知你現在口中所說的,懷念不已的回憶,是否也會成為你所厭棄的東西?”
“人的一生就是如此,那些風花雪月兒女情長終究會過去,留在當下的只有日複一日的瑣碎與平淡。”
葉棘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應該學會長大,學會適應未來的生活。
“牧碧虛給你的東西,我也一樣能夠給你。”
他身為一個身強體健的男人,所閱過的人事多出牧碧虛不知幾許,稍稍施展手段,只要他願意低頭侍奉葉棘這樣的小姑娘,總有辦法讓她覺得快樂的。
對於崇開峻的承諾分量,葉棘自然是相信的。
換一個男人,未必糾不會為她帶來身體上的快,相似的器官形態,感覺想必也大同小異。
除非兩人相距過大,想來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在日複一日的夫妻相處當中,多少也能弄出些趣味來。
葉棘搖搖頭,“但是,那是不一樣的。”
崇開峻聽見葉棘說出這樣的話,耳畔似有悶雷轟過,“有什麼不一樣?”
“也許我現在喜歡的終究有一天也會厭煩,曾經的風花雪月最終也會變成現實生活中的瑣碎。但是你所想要的東西,那種一心一意、怦然心動的感覺……已經隨著我毫無意義的愛情逝去而消失,並且永遠都不會再出現。”
崇開峻不會再有這樣的東西,她也同樣不會再有。
崇開峻甚至被她氣得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會在意那些無足輕重的東西嗎?”
葉棘很肯定:“我相信王爺是在意的。”
如果說他絲毫不在意,不管她情願不情願,都可以輕而易舉豪取強奪她的身體,根本不用過問她的意見。
然而,這麼多年來,他卻始終只是遠遠地看著她,希望她能夠不停地學習,不斷地進步,去達到他心中所想要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