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葉棘當真是三貞九烈,為南平郡王守身如玉之人,又怎麼會在離開崇開峻的期間,偷摸溜上了他的馬車,還到他的別院當中對他自薦枕蓆?
與他不知道耳鬢廝磨了多少回,到現在才說什麼要為夫守貞,不是覺得太晚了嗎?
牧碧虛握住葉棘的手腕,別開了簪尖的方向,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喉嚨下方,抵住了胸骨上窩。
“其實葉卿想要為夫守貞,也不一定非得傷害自己。如今是我強迫於你,侮辱同僚之妻,你只要殺了我便可保全自己的清白,與郡王雙宿雙飛,豈不是兩全之策?”
葉棘見過無賴,自己也是背信棄義的無賴。今日與牧碧虛一比,竟突然生出了自嘆弗如之心。
她倒不是當真是為崇開峻守身如玉,而是因為此前她已經把綠帽子給崇開峻戴在了頭上。今天要是再和牧碧虛糾纏不清,以後若被崇開峻知道了,那就是把綠帽子糊在他的臉上了。
牧碧虛和崇開峻一個是皇帝的心腹重臣,手握三鎮的郡王,另外一個是宰相府的小公子,名流世家的後代。未來東窗事發,他們兩個人就算是翻臉,也沒有任何人會失去性命。
除了她自己。
比誰能夠豁得出去顯然是相形見絀了,葉棘的聲勢頓時為之一低,將手中的金簪緩緩移開,藏到了自己的腰下,“牧大人有話好好說,你金尊玉貴,便是我死十次,又哪裡敢傷你分毫?”
她放柔了聲音,“你青春少艾,以身涉險殊為不妥。”
以他的容貌、家世、才華,若非自己刻意藏拙,裝出一副平庸隨大流的模樣,天底下有什麼樣的女人是他得不到的?
“只要你願意展示天賦,鋒芒畢露,就算是迎娶聖上的金枝玉葉,做駙馬也是綽綽有餘,又何必非要在我的身上浪費心意?”
牧碧虛一眼不瞬地看著葉棘:“葉卿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其他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他不過會當做一種尋常的客套與贊美,並不會引以為意。無非因為這些都是事實,不過只有他想不想而已。
但直到現在這個時候,葉棘都還在抗拒他,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依然想要回到崇開峻的身邊。
牧碧虛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失望、酸楚和痛意,他彷彿又看到了葉棘無論如何也要離開他的那一天。
他策馬揚鞭在她的身後窮追不捨,她撐著船篙在急流中前行,無論他怎樣懇切地聲聲呼喚,她始終不肯回過頭來,也不肯停下自己離開的腳步。
看著牧碧虛眼中的黯然,葉棘要說自己硬如鐵石,沒有一絲悲傷和撼動,那是自欺欺人的謊言。
有些話在她的心中已經想過很多次。
在行色匆匆的過去,兩人在倉促間別離,她並沒有機會說出這些話,也認為自己從此以後都不會再與牧碧虛相見,也就不用說出口。
她沒有想到,後來不僅會與牧碧虛相見,他也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那般瀟灑快活,反而深陷其中,不願放手。
“牧大人,你本是相府家的小公子,即便是在庸俗凡塵中隨波逐流地過一生——妻妾成群,兒女滿堂,子孫繞膝的生活,也是令人豔羨的。”
“如果野魚從不曾出現過,如果她不曾棄你而去,你的生活便不會改變,你會照自己既定的路線一直走下去。”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哪怕明知道他自己走岔了,卻還是要忍不住拉扯不清。
“既然你曾經選擇了那樣的道路,那麼未來也一樣可以重歸正途,權當忘記了這小小的變故和插曲,好嗎?”她終於說出了口,本來應該是疏解牧碧虛心結的話,卻讓自己的心抽搐了起來,慰人者無法自療。
“你說的沒錯,如果我的生命中,野魚從來不曾出現過,她也不曾以那樣的方式棄我而去,也許我便不會因此而心生遺憾,也不會走岔了道路。”他被她的毅然決然震撼,將被始亂終棄的感覺銘刻於心。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也沒有這樣失去過,所以才會這樣的痛徹心扉。
“是啊,如果的話……”牧碧虛下了榻,走到窗邊,長發披散在身後,他抬頭望著天空,“可是,她已經那樣做了。”
他微微側過頭,眼角的餘光看到葉棘的手在錦衾下蠕蠕而動。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葉棘這是在給自己撬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