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都是為了你好
此時崇開峻還有意識,在一片黑濛濛的視野中,拼著最後一絲力氣道:“且讓他試一試。”
副將:“如若你不能醫好將軍,該當如何?”
那少年以頭觸地,眼神當中有著不符合年齡的堅決果毅,“若小人不能救得了將軍,才疏學淺,醫術陋薄,便任由軍令處置。”
按照葉棘的要求,軍士們燒了滿滿一鍋熱水,又將匕首磨得鋥亮。
原本葉棘還讓他們準備了燒酒,一半為了淋漓傷口,另一半是預備給崇開峻喝下去,避免他疼痛難忍。
但崇開峻很快昏了過去,於是這剩下一半的燒酒就省了下來。
在這個臨時攻下的關隘,幾乎什麼東西都是現湊的,連縫合傷口的絲線都沒有,靠葉棘現拔的自己頭發。在一片血淋淋的濕膩中,葉棘剝開了崇開峻的傷口,將燒紅的鐵片伸入腹中。
等到崇開峻再清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了。
首先恢複的是視覺在明晃晃的燭火下,窗紙上投下無數將士的黑壓壓身影,將房間圍著裡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
隨後他看見了一個趴伏在他床邊淺睡的少年。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位少年應該正是之前挺身而出,願意為他縫合傷口的那個藥童。
最後,他將視線緩緩移到了自己的右下腹。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拭幹淨,傷口傳來久違的跳痛,向他昭示著自己還是一個活人。
他這一生的命太硬了,哪怕是在命懸一線的時候,閻王爺也沒能將他收押地獄,讓他進入輪回。
崇開峻醒來的響動驚了守在門邊的副將,“將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葉棘聽見有人交談,身心疲憊的她抬起頭來,困頓地揉著雙眼。
崇開峻在副將的扶持之下,半靠坐在榻上起來。
崇開峻向來是一個賞罰分明的人,在眾將士束手無策的時候,是這少年救了他。既然如此,就該得到理應擁有的賞賜。
在昏迷之前,他似乎聽這少年自報過家門,“你叫什麼名字?”
“回將軍,小人葉棘,是軍中的藥童。”
葉棘,這個名字聽起來有幾分耳熟。“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那少年依言昂首,面板暗沉,下巴尖尖,眼睛圓溜溜的,如果不是太瘦的話,想來應該是個面目清秀的少年。
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時因為熬了幾天的夜,團著兩圈烏青。
崇開峻看到他好一陣,終於跟記憶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對了起來,“你是葉乾的孩子?”
葉棘在軍中已經待了好些時光,這批隨著崇開峻的將士都是她日常見過的,然而她知曉他們,他們卻不知曉她的來歷。
她原本以為崇開峻也會跟這些人一樣,只把她當做一個泯然於大眾,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沒有想到三年之前的那場交集,竟然會讓崇開峻至今仍然對她留有細微的印象。
三年前,她拿著父親葉乾的信箋前來投靠崇開峻,將書信遞交上去,隨著軍士來到主帥營中,遠遠地看了崇開峻一眼。
崇開峻簡單問了幾句,就讓她留在軍營中,跟隨著一些老軍醫學習。
當年那個十四歲的小少年長得身材瘦小,黑不溜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五官。因為長期累月奔波勞碌,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所以個頭看起來遠遠不如同年紀的少年,顯得有幾分孩童的模樣。
崇開峻貴人事多,軍務繁忙,此時再看到葉棘,方才想起這回事來,“葉棘,你救了我的性命,想要什麼賞賜呢?”
葉棘並沒有立刻開口,而是轉過頭看了看在場的其他人,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崇開峻見此情態,知曉他有什麼難言之隱,眼神落在他身上,半晌輕輕抬起手來,“你們先退下去。”
葉棘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可大可小,對於她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來說,也許無人會在意,但是卻細水長流十分折磨人。
素日裡做男兒打扮的她其實是個小女郎。
自幼她隨著父親走南闖北,四處做江湖遊醫,父親為了避免孩子受到侵害,小小年紀的葉棘被父親打扮為男兒,時間久了,連她自己也習以為常。
哪怕父親還在世的時候,他們的日子也只能是將過得去,每走到一個地方都是入鄉隨俗,因地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