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走來閻王方隊
葉棘目睹了牧碧虛這場宅鬥的前因後果,深切地覺得,他便是不在這內宅裡略施薄計,而是在官場上宏圖大展……
想必也會因材施用,任人唯賢,會是個懂排程、知支配的好上峰吧。
只是此人無論為人還是處事,都彷彿隨波逐流似的將自己保持在中庸之道,反不如自己那無法遮掩的外貌那般出眾。
他為何要這樣?葉棘看不清,索性不去苦想。
掐指算算日頭,相府開春遊園會之後不久,牧碧虛就要去禦史臺赴任了。
在正式上任之前,他準備循著舊例,提前去到相關寮所熟悉打點。牧碧虛如是對野魚說完,還是一眼不轉地看著她。
葉棘烏珠一滾,揀了些他愛聽的話:“你可得早些回來,我在府裡一個人待著無聊,會很想你的。”
她心裡想的卻是,牧碧虛離開一陣也好,否則少年郎從早到晚都蠢蠢欲動,她著實吃不消。
牧碧虛牽著葉棘的手,慢慢地向外走著,“我已跟涼雲交代過,你有什麼想吃的、玩的,跟她說一聲,買回來便是了。”
葉棘一臉依依不捨,“便是再好吃的,再好玩的,又怎麼抵得過你陪伴在我身邊的時光呢?”
牧碧虛寵溺的神色掃過,讓她脊髓有種麻酥酥的微電感,“多不過半天的時間,我就回來了。”
葉棘身軀一抖,其實……他出門更久一些也沒關系。
牧魚虛前去禦史臺遞上銅魚符,出來了一位名為衛濤的從八品下監察禦史,作為接引使者為他穿針引線,先帶著他見見未來與自己打交道最為密切的幾位同僚。
師王朝律法嚴明,涉及刑獄的機構眾多,對於重大案件往往實行三司會審,由禦史臺、刑部、大理寺聯合核查,共同判決疑難要案。
故而,與牧碧虛接觸的最多的便是這三司的官員了。
因彼此之間溝通聯絡密集,其他二司在大理寺裡均設有分寮,便於共同協理事務。
“牧禦史,”穿過數層門禁,衛濤帶他來到大理寺中的一處衙署,“此處就是三司協理案件的寮所,民間喚名為「青鬼池」是也。”
此處別有不同,生冷鐵鏽之氣迎面撲來。
除了四方幾架斑駁暗沉房屋外,一應亭臺樓榭均無,也未設假山林木。
本該展示官員精氣神的廳壁上沒有鐫刻山水松鶴,反而刀劍鈎戟高懸,牆上劃痕深深交錯,傾瀉出一股讓人膽寒的肅殺。
牧碧虛環視著周遭,“此處半個池塘也不見,為何叫做青鬼池?”
“禦史有所不知,”日常與三司打交道的衛濤對此門兒清,“負責刑獄偵查的各位主事們通常拜六七品官職,著綠裝銀帶。”
他的臉上浮起意味深長的微笑,“各位主事呢……自然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牧碧虛理會了衛濤的意思,諸位大人恐怕刑獄逼供手段經渲染後流傳甚廣,對人民群眾造成了相當程度的思想恐慌,以青衣鬼怪想象之。
“牧禦史請看,”衛濤抬起手向他示意,“前方迎面走來的,是在人稱「鐵面閻王」大理寺丞裴元洲的帶領下,以「活閻羅」大理寺正曲泓,「陰鬼王」大理寺司直盛丘、「獄羅煞」大理寺司獄陸天白……”
他緩了腔氣,嚥了咽口水潤下幹涸的喉,又接著介紹了下去。
“「閻魔羅」刑部司郎中顧蔭、「罰惡判官」都官司員外郎蕭悟、以及「黑無常」中府別將謝翡為代表的方陣。”
牧碧虛見一隊英武昂揚、氣質冷峻的青年迎面走來,個個都是青服銀帶,腰配長刀,神情肅穆。
模樣都是一色周正挺拔,有種雄赳赳氣昂昂的陽剛霸烈,卻不茍言笑,目不斜視,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
牧碧虛歉意地笑了笑,低聲道:“我……略有些分不清呢。”
衛濤心領神會,安慰他不必著急,“牧禦史莫心焦,三五日之內,哪能明辨清楚?饒是記憶力過人,也得個把月才能熟悉呢。”
“為何諸位主事大人個個都如此……”牧碧虛不好說雕模複刻,便委婉了地換了個詞,“同氣相求?”
“亂世用重典,有許多身無功名之人出生於平民,父母兄弟皆借不了太多的助力,又想一施展心中的抱負,便只能透過自己的軍功來攢。”
牧碧虛也知曉,這年頭想要掙軍功並非易事。
各地的軍權、財政大權,甚至人事任命權都掌握在一堆節度使的手裡,眼下君王正在削藩,收權已頗見得成效。
去往各地平藩的安撫史,也是得要有頭有臉的將軍名臣才能擔任。
京畿道附近武藝在身上的年輕人沒有門路,拜不了封疆大吏,只能透過嚴查大案,走上刑獄之路,過刀口舔血的日子,也算是掙軍功的另一種方式。
以期有朝一日能夠被伯樂識得千裡馬,登上青雲路。
世代簪纓之家的公子們大都錦衣玉食,在花團簇擁下長大,性子難免陰柔軟綿,府中妻妾眾多,很是缺少了一些活閻王們身上所特有的鐵漢柔情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