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公子菩薩心腸
滿茵早聞牧小公子菩薩心腸,對下人是最溫和不過,看來這條道是走對了。
她拜謝,“公子抬舉,折煞奴婢了。”
最後一個婢女見到前面的幾位都被打發了,知道今日牧碧虛並無收房之意。況且牧碧虛的懷裡還摟著一個眸光靈動,玲瓏可愛的少女,想來這位正是牧小公子心尖上的人。
她埋著頭鼓著腮幫子,神色從剛才開始就不大好看。
比自己有才華和有能力的美婢都已折戟沉沙,要是自己再上去爭鋒,反而深受其害。
不等牧碧虛開口驅趕,便自己先降低了身價,“奴婢茹玫,生得愚鈍拙質,不如於惜姐姐腹有詩書,於操持內務也並不擅長。唯有一手繡活針線堪能入目,還請公子收留。”
“既然如此,”牧碧虛就坡下驢,也省得自己再花心思找理由去委婉回絕,“你就聽涼雲的安排,在府裡做些活計。”
窈花一直在旁觀四路,耳聽八方,見牧碧虛一一打發了幾位美婢,自己前途未蔔,命運晦暗不明。
牧碧虛繞了個迂迴之戰,“窈花姑娘意下如何?”
她知道這是牧碧虛想要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自己體體面面地走。
但是她不甘心。
牧碧虛如此儀表堂堂,又溫柔小意,比那些年近半百的糟粕老頭,被聲色犬馬掏空了身子的酒囊飯袋好到不知哪裡去了。
眼見這樣一個金相玉質的貴公子擺在自己的面前,不奮力爭搏,又如何能夠甘心?
窈花咬了咬下唇,淚水從眼角隱若無地浮現,“窈花已經進了公子的府上,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一切但聽公子的吩咐。”
牧碧虛輕輕放下手中葉棘的茶盞,聽她這意思,“你是不想要再歸自己的家去了?”
窈花聲音微顫:“當初我自己賣身給吳國公府,便當父母沒有生我這個女兒了。如今被公子趕出去,我也無顏歸家。”
她站起身來,作勢往六角亭的柱樑上撞去,“不如了卻了我這條賤命!”
葉棘驚詫地抬起頭來,這女子說不上三言兩語就要尋死覓活,如此烈性,看來不好對付。
在一旁掠陣、仿若鶯歌燕舞中一個人形擺件的欒谷還不用等牧碧虛開口示意,早已經一道掌風劈出,將欲觸柱而亡的窈花彈退了三尺之遠。
隨後收掌抱胸,又恢複了眼觀鼻鼻觀心的塑像狀態。
牧碧虛沉吟不語,用杯蓋輕輕颳著殘留的茶沫子。
不知怎的,看著眼前思索的牧碧虛,葉棘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意。這位牧小公子如此精通婦人宅鬥手段,把前面三個都拿捏得死死的,眼下卻遇到了對手了。
師王朝如今不比開國時富庶強盛,但律法亦保護達官顯宦家的奴婢。
若是主人無故殺害家中奴婢,主人輕者受杖刑,重者賠命。像自盡這般慘烈的死法,勢必要給主家蒙上欺壓奴婢的汙名。
窈花這次反過來拿捏住了牧碧虛的菩薩心腸。
她自幼在市井小民家中長大,塵埃中開出一朵倚姣作媚的花來,見慣鄰裡街坊整日為仨瓜倆棗喋喋不休,對於這些撒潑打滾的手段自然是使得滾瓜爛熟。
牧碧虛也未與她勃然大怒地翻臉,“依你之意,因你悽楚可憐,我便該將你納入房中,一生悉心疼愛?”
窈花散了鬢發,頭碰在地板上,釵鈿叮鈴作響,行徑蠻橫語氣涕零:“奴婢不敢。”
葉棘挑眉,這姑娘做起戲來逼真活現,尋常男人哪裡受得住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組合拳大全套,早在美人嚶嚶一哭的第一步就已經敗下了陣來。
牧碧虛一手環著葉棘的腰肢,一手用銀箸給她挑去鹿肉片上粘的炭沫,聲音沉如碎玉。
“今日有窈花姑娘一個要在我面前觸柱而亡,求我收為妾室。那日後若有千千萬萬個窈花姑娘也以生命威脅,那我豈非都要一一收入房中?”
聽牧碧虛這話寒意微露,她要再狡辯下去,恐會惹得他厭棄。
窈花以退為進,半仰的小臉白中帶青,手指在石板上凍得通紅。
“奴婢該死,奴婢不敢威脅公子,奢求得公子憐愛。只求能在公子府中日日堆葉清雪,做個粗使灑掃的丫鬟,求公子給個容身之處,奴婢就已經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