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咎看著自己半透明的左手穿過樹皮——他的魂魄竟與這女子共生在破敗身軀裡,如同刀與鞘的詛咒。
牙婆的匕首捅進樹幹時,柳朝歌突然奪回右手控制權。
“我能讓你活。”謝無咎的聲音擦過她意識,“也能讓你死得比現在慘十倍。”
少女充耳不聞,發狠地咬破舌尖。
血腥味激得謝無咎魂魄震蕩,恍惚間看見走馬燈般的記憶碎片:
病榻上的婦人將毒蠍塞進她嘴裡:“朝歌,吞了它就不餓了…”
縣衙老爺的靴底碾著她手指:“娼婦生的賤種也配告狀?”
暗巷裡牙婆的笑聲:“這丫頭眼睛生得好,剜了能賣進波斯商會…”
謝無咎心裡說不出的感覺,面對這一系列的突然發生的事情,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畫面,莫不是自己死了魂魄來到了這個女子的身子裡?
感到到身體裡的人想法,柳朝歌突然輕笑,沾血的指尖按在心口,“先教我殺人。”
謝無咎感受到久違的戰慄,那是因為看到她眼底燒著一團火,那是他曾在死士眼中見過的孤注一擲。
當追兵的火把映亮樹叢時,他操控她,右手順勢折下冰稜。
五具屍體倒地時,柳朝歌正低頭凝視水窪。
倒影裡的少女左眼盈著殺氣,右眼卻滾下淚來——那滴淚墜入血泊的剎那,青銅扳指在她頸間顯形,勒出一道妖異的紅痕。
作戰完後,柳朝歌身子彷彿不是自己一樣,又跑回了破廟裡,隨即倒下來。
謝無咎藉著月光打量這具新軀殼:指尖有常年採藥的薄繭,膝蓋留著跪祠堂的淤青,後腰卻有個火焰狀的胎記——與謝家祖祠供奉的初代將軍畫像如出一轍。
“別碰那裡!”柳朝歌的意識在昏睡中掙紮。
謝無咎冷笑,故意用指尖劃過胎記。
少女的腰肢在月光下繃成弓弦,恍惚間與記憶中拉滿的弓弩重疊。
遠處突然傳來號角聲。
他循聲望去,只見雁門關方向騰起狼煙,煙塵竟凝成鳳凰展翅的形態。懷中青銅扳指劇烈震顫,內側篆文化作血水流淌:【雙魂祭天下劫】
“你的命,我的魂。”謝無咎對著虛空低語,“這筆買賣,本將軍接了。”
夜梟驚飛時,少女左眼的琥珀色徹底吞噬了瞳孔。一百裡外,東宮燭火驟滅。
太子手中的龜甲裂開蛛網紋,蔔辭滲出血珠:【鳳隱狼死雙煞臨朝】。
銅盆淨水無風起浪,映出個詭異身影:麻衣少女立於屍山之上,左眼淌血,右眼結霜。
更漏聲裡,謝無咎生前佩劍突然自鳴。劍身映出柳朝歌沉睡的面容,唇角卻浮著他慣有的譏諷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