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鏃捅穿咽喉時,他看見漫天箭雨逆飛向星空,像群蝗蟲撲向燃燒的月亮。
又一箭來,這次真的是心髒了。
“將軍!!!”
親衛的慘叫變得很遙遠。謝無咎仰面倒下,血泡從喉間和心髒的箭洞汩汩湧出。
那隻總在戰場徘徊的黑鴉落在他胸口,鳥喙銜著半截指骨——是他三日前砍下的蠻族巫師巫祭·骨羅的左手小指。
黑暗吞沒視線前,他聽見自己在哼一首荒腔走板的童謠。
那是母親生前常唱的安魂曲,此刻從自己染血的齒縫裡漏出來,竟帶著女童的稚氣。
“...月娘光光,照我阿孃...”
黑暗中有團火在燒。
謝無咎看見個蓬頭垢面的少女蜷在破廟角落,懷裡死死護著半袋黍米。
牙婆的繡鞋碾過她手指時,她突然暴起咬住對方咽喉,發間褪色的紅繩沾了血,像條垂死的赤蛇。
“柳朝歌!”
嘶吼聲從四面八方壓來,青銅扳指突然烙鐵般灼燙。
他低頭看見自己掌心——不,那是雙布滿凍瘡的女人的手,正攥著染血的簪子往破廟土牆上刻字。
【永昌十七年臘月初七,娘親餓死】
【永昌十七年臘月初九,殺牙婆】
血跡未幹的簪尖突然調轉,狠狠紮向咽喉!
“蠢貨!”謝無咎厲喝,右手不受控地抓住左手手腕。兩股力道在單薄身軀裡撕扯。
柳朝歌呆住,她心裡咯噔一下,驚恐的眼眸向這破廟四處張望,嘶啞的聲線顫抖地開口:“誰?”
謝無咎腦海中炸開少女的尖叫,眼前的破廟場景閃現。
他抬手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xue,卻在指縫間瞥見水窪倒影:亂發下是一張稚嫩清澈的女子鵝蛋臉,唯獨左眼瞳孔泛著琥珀色冷光。
遠處傳來馬蹄聲,夾雜著牙婆的咒罵:“那賤人肯定躲在林子裡!”
謝無咎本能地去摸腰間佩劍,卻抓了個空。這具身體唯一的武器,是藏在袖袋裡的半塊毒蠍幹——用紅繩繫著,蠍尾正幽幽反著青光。
“屏息,右轉三步。”
低沉的男聲突然在腦中響起,再次驚得柳朝歌渾身一顫。
等回過神時,自己已鬼使神差地繞到歪脖子樹後,而追兵正踏過她剛才蜷縮的草窩。
“你…你究竟是誰?”她在心裡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