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無論是刀鬼還是金龍阿嫲，都要向我提出這個，十分玄奧又突兀的問題呢？
——而且，偏偏就是這個問題，在這個世界上，可能也只有我一個人能真正答對。
可是我真的能告訴他們，這個世界的本質是幾部系列電視劇嗎？
我遲疑地開口，“這個世界的本質是……”
突然，轟隆一聲，窗外毫無徵兆的響起一聲炸雷，雷鳴打斷了我的話。與此同時，房間裡的燈突然滅了，屋裡一片黑暗，只有一道道閃電短促地照亮房間，在一閃一閃的藍光中，金龍阿嫲的臉顯得有些陰鬱。
金龍阿嫲看著窗外的電閃雷鳴，沉默了許久後道：“金時空在警告我……”
“……啊？”
“或者說，是金時空的禁制。”
“禁制？”
“是啊禁制，”她嘆了口氣，“十二時空給我們的禁制太多了，讓我們只能畏手畏腳，疼痛，疾病，遺忘，衰老，死亡，時間……在時空的禁制裡，想要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太難了。不過……”她笑了一下，像得意也像嘲弄，“就算他們百般阻礙，我也最終發現了……”
自從外面突然下起雷雨，金龍阿嫲就進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她像是在對我說話，卻又更像是在對自己，或者別的什麼東西說話。
她從床上站起來，走到窗前背對著我，像自言自語似的繼續道：“用了很多年，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們終於發現，在十二時空之上，還有一個更加龐大的時空。這個淩駕於十二時空之上的上位面時空，創造了十二時空，十二時空的能量，也來自於這個上位面。”
我的心髒隨著她的敘述逐漸劇烈地跳動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說的沒錯，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在十二時空之上的確有一個上位面，而我原本所在的世界……不就是她所說的這個上位面嗎？而終極系列的所有編劇，演員，導演等等所有工作人員，就是這個上位面裡十二時空的創造者。
……關在不透明瓶子裡的人，真的可以在不打破瓶子的情況下，發現這是一個瓶子？
一個電視劇裡的人物，可以靠自己發現自己是一個電視劇裡的人物嗎？
真的有人做到了——眼前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太太——
心髒劇烈地跳動著，面上卻還努力剋制著讓自己平靜，“太玄奧了，我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
她轉過頭來，直直地盯著我，眼中精光乍現，突然厲聲道：“你真的不明白嗎？！”
她的臉在黑暗中顯得有幾分猙獰，我頓時被駭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但是她好像也不需要我的答案，兀自出神地望著下著瓢潑大雨的天空，語氣複歸平和，透露出一種嚮往，“那個上位面，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啊。十二時空的異能行者窮盡一生想要打破時空的禁制，他們那裡的人卻天生就可以達成。”
我手中滲出冷汗，深吸一口氣梗著脖子道：“可是人人都會生老病死，就算上位面的人也不例外。”
她轉過頭來看著我，“是這樣嗎？我對上位面的確不如你瞭解……來自上位面的年輕人。”
——來自上位面的年輕人！
——來自上位面……
我用了一段時間找回自己的呼吸，嘴唇發幹，聲音艱澀，“你，你知道我是從……”
“當然……”她走回來，彎下腰拍拍坐在椅子上的我的手，在雷聲和閃電中，緩緩問道：“想要回家嗎？我可以幫你，不過，有條件的。”
“首先，你需要一個身份。”
金龍阿嫲剛剛說完這句話，我還未來得及反應，房門就被扣響了。
刀鬼拿著手電筒，身子探進來，“雷雨搞得電箱跳閘了，天養已經去修了，你們沒嚇到吧？”
金龍阿嫲直起身子往外走，“沒事，我也該走了。”
我忘了動彈，腦子裡一團亂麻，呆坐在原地。
隱約聽著客廳裡刀瘋刀鬼和金龍阿嫲煞有介事的寒暄。
金龍阿嫲說回了臺語，拒絕了刀瘋刀鬼再留一會兒的邀約，“我的金孫哦，不知道吃了什麼壞了肚子，我要抓緊回去照顧他。”聽起來，和剛才在電閃雷鳴中陰鬱的老人判若兩人，真的只是一個會和和親戚抱怨家長裡短的普通老太太。
關門聲響起，我知道她走了。
她走後不久，刀瘋修好了電箱，房子裡重新燈火通明。
從黑暗到光明，彷彿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我順著走廊走到客廳，汪大東看到我的臉後嚇了一跳，“你的臉怎麼這麼白？”
“汪大東，你可以先回房間嗎，我有話要問叔叔阿姨。”
刀瘋的眼神很清明，他顯然知道我要問些什麼，他嘆了口氣道：“去吧，大東，爸爸媽媽和關柊姐姐說些別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