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後來一想到袁紹,他突然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倒不是因為有兄弟情所以顧忌對方的想法,而是如果他寫了信真的把對方招來了,那自然是歡天喜地的大好事。
可如果他跟袁紹一樣都被拒絕了,這不瞬間就成了難兄難弟了。
敵人的失敗固然讓人喜悅,自己的失敗也很令人心寒。
比起不能確定,又或者說很有可能失敗的嘗試結果,袁術寧願不去嘗試,這樣還能有立場嘲笑袁紹心心念念卻被人家拒絕,這不瞬間就贏了。
可如今,我竟然要向著自己最討厭的人低頭求生,袁術感覺自己心中好像被一塊沉重的石頭給壓住了,說不出的憋屈與煩悶。
袁紹並不是他的第一選擇,在給袁紹去信之前,袁術聯系自己安排在其他地方的部下,聯系自己的舊部,甚至聯系孫策。
在接受了無數明裡暗裡的拒絕,不曾拒絕帶兵而來的,也不過杯水車薪,他這才選擇了袁紹,而對方沒有拒絕。
“他一定得意壞了。”
袁術看著進來想要跟他彙報如今情況的閻象,開口便是這樣一句話。
明明戰勝了袁術,讓對方狼狽不堪的人是曹操,但閻象卻清楚此刻對方話中的“他”指的是袁紹。
之前袁術各種驕奢淫逸的時候,閻象恨不得來點什麼事情讓對方清醒一下,現在對方看起來似乎是清醒了,他又忍不住想要嘆氣。
嫁錯人就是這樣的劃掉)
選錯明公就是這樣的,你但凡不是臉皮夠厚、底線夠多變、身段夠靈活,這輩子是富貴還是窮困,就全都綁在對方身上了。
碰著個不靠譜的,那也只能自認倒黴,畢竟人是你自己選擇,難不成還能怪到別人身上嗎。
他開口想要安撫:“自古誰無落難之時,明公不過一時困頓而已,豈不聞勾踐臥薪嘗膽之事。”
袁術雖然並非人之將死,但這麼明明白白的輸了一場,到底是真的清醒了些:“先生之美我者,私我也。”
反正袁術是非常清楚的,自己做不來勾踐那等臥薪嘗膽的事情,況且如今的他,哪裡有什麼資本去當勾踐呢。
寡助之至,親戚畔之,也不過如此了。
閻象不由沉默,但凡袁術之前有這份清醒,可能都不會有今天他們二人的相對無言。
距離陸離的《項羽論》問世已經過去好多年,但這篇文章可以蛐蛐的物件,還在一刻不停的增加著。
現在新的一位可蛐蛐選手,姓袁,名術,字公路。
不管是清醒還是混沌,他們迅速收拾好應有的東西,就帶著為數不多的兵力出發了。
閻象清楚袁術心裡不痛快,可是直到他們在下邳被攔住,想要退回壽春,卻發現壽春這個被袁術稱帝時選為都城的地方,此刻已經插上了寫有“曹”字的大旗。
袁術一口血噴了出來,閻象才真正對袁術心裡不痛快的程度有了一個具體的認知。
當時閻象就在對方身側,眼看著袁術吐完血要往後倒,他急忙上前第一個扶住對方,又有其他幾人過來幫忙,這才將袁術扶著慢慢坐下。
情急之下,他也不再叫明公了,脫口而出的是最開始見到對方的稱呼:“將軍!”
當初袁術到底是哪裡吸引了他的,是意氣風發、還是驕傲熾熱,又或者可能是對方最開始有過的禮賢下士……
閻象記不清楚了,曾經令人心動的特徵,被驕奢淫逸擠佔了空間,滿懷的希望,也早就變成了認命。
可哪怕如此,他從未期待過袁術的死亡。
哪怕向著厭惡的人低頭,哪怕捨去那身驕傲……可這樣的袁術還是袁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