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放下手中耳杯:“司空何故長嘆?”
董卓一臉誠懇道:“我為侍中而嘆,為先帝而嘆,更為大漢而嘆。”
這話說得陸離都想要跟著嘆息了,因為他已經可以猜到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不得不承認,這董卓拋開之後的結局,僅從此時來看,倒也確實是一時之豪傑。
可也不知道這東漢到底是個什麼風水,很多人真的得志就愛飄,一個個還半點都不吸取前人失敗教訓。
現在的董卓還沒有成功,所以倒是看起來還挺理智的。
陸離的無奈沉默看在董卓眼中,這顯然就是失魂落魄。
他說:“想當年先帝在時,侍中所受信重何其之重,輔佐先帝身側,所出之計令大漢上下都為之一安。”
這話倒也不完全是奉承,陸離當時提出來的雖然都不是什麼治本的政策,但只是治標也足夠讓見到療效的眾人為之一振。
就不說政策本身,就說他們陛下終於看起來要半點事關天下民生的好事了,宦官也被壓了壓,不少有識之士都是滿懷期待的。
誰知一切隨著劉宏的死去,如黃粱一夢般轉瞬即醒。
“奈何天不遂人願,竟叫陛下盛年而逝,往昔之改善盡皆煙消雲散。”
董卓感嘆道:“此我為侍中之嘆,為先帝之嘆一。”
緊接著,董卓又說:“陳留王年少聰慧,當年聖心默定,人皆有聞,侍中隨侍陛下身側亦當有所知曉才是。”
“反觀當今之陛下,繼位不過一年,便惹得朝中上下紛亂不止,慢待先帝重臣不說,竟然使得自己在洛陽遭劫,天子之身受閹宦挾持險些流落,此等之事實在聞所未聞。”
“修身尚且不能,何來治國且平天下。”
“有此君主,我為大漢而嘆,亦是為先帝嘆之二。”
這一番話說下來,人家話裡話外都是為了你,為了先帝,為了天下,倒是似乎把陸離的話堵了個嚴實。
可陸離沒有順著對方的思路來,他看向對方:“司空此言差矣,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離並不覺自己有何值得嘆息之處。”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得雨露則喜,遇雷霆則怨,豈是臣子之應為。”
注意到對方眼神逐漸開始冷下來,陸離不為所動,繼續道:“陳留王固然聰慧,先帝在時對其也甚是喜愛,可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先帝不幸盛年遭厄,國賴長君,況且大漢立儲向來以嫡子為先。
不論立嫡立長,當今陛下皆是不二人選。”
董卓冷笑一聲,似乎在等著陸離接下來的話,眸中已然開始點燃怒色。
陸離好似沒有聽到這聲冷笑:“至於當今陛下之修身,離亦不覺有何問題。如今朝中權柄皆在太後與眾臣之手,這番陛下蒙難,我等皆要反思己身才是,何能因此而怨怪蔑視陛下。”
董卓之前在朝上見到對方有理有據辯駁禦史,還覺欣賞不已,如今這份辯才用到自己身上,可真是誰體會誰知道。
“今日蜜飲佳餚,雖非酒水亦是醉人,司空想來是醉了,離亦有醉意,便不多留了,司空勿送。”
說完,陸離起身朝著對方拱手一禮。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隱約間似是聽到了身後桌案掀翻的聲音,看來是真的……醉了。
騎馬回到陸府,石錘正在外等候,見到陸離回來,連忙上前道:“袁校尉半個時辰之前匆匆而來,一直在等著郎君。”
陸離將馬韁交給石錘,快步朝著袁紹等候時待的地方走去。
在室內來回踱步的袁紹聽到聲音也急忙向前幾步迎上陸離,兩人入內相對而坐,一時之間竟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