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下旨說讓他試守了,軍事方面就不暫時設定郡尉了,讓他自己一併管理了吧。
陸離不知道這是自己這邊真的讓人懶得管、某種特事特辦,還是一種中央要將權力下放地方的開端。
他雖然對於這段時期的歷史稱不上是專精,也隱約記得東漢的滅亡與軍政權力下放地方不無關系,最後還留下了一個“國恆以弱滅,獨漢以強亡”的說法。
比較一下的話,跟唐朝的藩鎮割據其實很像。
所以說歷史真的是一個巨大的輪回,人學會的最大教訓也是永遠學不會教訓,他們總會反複在同一個坑裡面跌倒。
以前陸離在千年後從後往前看,會覺得這可真的有點黑色幽默。
但現在身處其中了,才知道有些坑會讓人反複跌倒那真的是有原因的。
就拿地方軍權這種事情說吧。
太平時期強幹弱枝還好說,為了保持中央權威,防止地方搞事情嘛。
但如果放在亂世,這種政策就很完蛋了。
都不用拿別的時期舉例,就說現在吧。
黃巾亂後,中央派兵確實是將其打散了,卻並沒有將其全部打死,也沒有辦法全部打死,這就導致了大大小小的流匪四處亂竄。
真的遇到了就要向著中央求救,不說其中等待的時長足以讓黃花菜都等涼了,就說從中央到地方這段距離的消耗對於國家財政也是一個沉重負擔。
為了避免這種負擔,也為了維護地方治安,擴兵是不得做的事情。
可千萬別指望著能夠靠著所謂的安民之心將亂兵詔安,那可就太小看人性這種東西了。
在做亂之前,他們想的或許只是活下去,但凡能夠讓他們活下去,他們什麼苦都願意吃,什麼辱都願意忍。
可一朝作亂,由民變賊,體會過那種殺戮的感覺,見證了人命不分貴賤在自己手中消亡,不需要勤苦勞作就能搶到糧食……
你再讓他們變回原本的摸樣,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現在陸離的軍隊中就有不少黃巾之時從賊的,他們在某些方面表現的比別人更加勇武,在某些方面也更加桀驁。
陸離有時候看著他們,會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經跟著張角一起遊歷的那一年。
想起那些接過符水是充滿希望的眼睛,想起那些團結在一起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們。
記憶中的臉龐早已開始模糊,有些時候回憶起來,陸離都不確定那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自己隔著時間加了一層濾鏡後的産物。
現在的他是一郡之首,再也不用親自種地喂雞,之前親自教導他們如何漚肥都被視作不可思議,好像這種事情從一開始就不該與他聯絡到一起。
可這在之前的十幾年中,明明就是切實構成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變了,曾經飽受苦難的人們也有很多人都變了。
非要說有什麼沒變,可能就是朝廷每年都要隨機更換幾次的三公,以及我們荒唐的陛下。
就今年,司徒、太尉、司空,三公都輪換了,有的還換了不止一次。
先是構成袁氏四世三公的司徒袁隗被罷免,後面是太尉被罷免,緊接著原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構成弘農楊氏四世三公成就的楊賜為司空。
這位楊修祖父九月做了司空,十月就噶了,於是司空再一次換人。
陸離有時候都懷疑靈帝時期的三公輪換是不是涉及到了什麼規則怪談,不然這個頻率怎麼比某些富貴人家換美人都快。
不過官員輪換中倒是有讓石錘開心的情況——皇甫嵩被罷免了。
事實上對方的罷免頗有點意料之中的感覺,早在三月北宮伯玉等寇劫掠三輔地區,皇帝遣左車騎將軍皇甫嵩討之不克時,彷彿就已經為一切埋好了伏筆。
不過這個結果該怎麼說呢,要是放到後世某些“資料達人”身上,他們會輕松得出等式:
皇甫嵩解決了黃巾,所以皇甫嵩能力大於張角。
皇甫嵩沒能解決北宮伯玉,所以皇甫嵩能力小於北宮伯玉。
因此可得張角能力小於北宮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