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厲慕寒深沉流暢如詩般的懺悔聲中,氣氛莫名其妙由喜慶變得傷感起來,花蠻兒原本就蘊在眸底的淚花此時竟不由自主潸然而下……
往事歷歷在目。
那些他給過她的傷害,那些恨得心碎的夜晚,那無數個想要殺他的瞬間,都一一從腦海裡劃過……
“你閉嘴!”
花蠻兒在落淚的同時陡然捂住耳朵,抱緊腦袋。
“厲慕寒,你給我閉嘴!我不要聽!不要聽!”
花蠻兒悲悽的低嚷著,她不想知道厲慕寒有所用意,她只知道自己多麼不想回到過去,回到那樣痛苦的時時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的恐懼裡。
自從亡國之後,她已經顛沛得太久太久了,她累了。她現在找到一份安穩的幸福,只想就此倚在某人寬闊的懷裡,繼續幸福下去。
什麼都不要想,不要思慮,她只想要單純的歡笑,有個男人陪伴在身邊,隨時給她一個可以倚靠的肩膀,一個會意而暖心的微笑。
她要的其實不多,但為什麼……
花蠻兒能夠感覺到厲慕寒的到來就是在破壞這一切。
“她不要聽,陛下,請你尊重她!婚禮繼續——”摩耶摟住花蠻兒顫慄不己的削肩,將她的頭摟過來倚在自己的胸膛,護著她,語氣裡漸漸壓抑不住惱火了。
因為這樣的語氣,皇宮裡的侍衛都按著佩劍,隨時準備聽從君上的發落。
而韓楓和跟隨來的侍衛也崩緊了心絃。
“不能繼續!”厲慕寒冷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霸道,“因為做為一朝天子來此送賀禮,還沒接受完賀禮就要把朕撇在一邊,怕是不合適吧……”
摩耶皺眉:“不是已經送完了麼?”
他看著雪地裡施以柔的頭顱和斷指,未免感到晦氣。
眼角眉梢一個示意,立即有侍衛上來,把頭顱和斷指都拿下去了。
這畢竟是一場婚禮,一件大喜事,卻遭遇了這麼晦氣的賀禮,摩耶心裡難免湧起不詳之兆。可這畢竟是花蠻兒親自要求的賀禮,他又不能不滿足她。
“不然沒完,你是如此心胸寬廣,人人稱贊的君上,不介意再給朕一點廢話的時間吧?”厲慕寒將了摩耶一軍。
摩耶只得道:“那請說吧。但如果公主殿下不樂意聽,本君不會坐視不理。”
“她會願意聽的。”厲慕寒一瞬不瞬地盯著花蠻兒,“是不是,花蠻兒?朕這麼誠心道歉,千年才等來一回,你怎麼會不願意聽呢?朕有多高傲,你懂得!花蠻兒,朕再說一遍,朕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你那天所指證的種種,都是朕冤枉你了,朕今天當著眾人的面向你認錯!請你原諒!”
“不要!我不要原諒你!”花蠻兒的情緒憋到一定份上,終於爆發出來,她猛然脫離了摩耶的懷抱,快步走下臺階,站在雪地裡指著厲慕寒大聲叱責,“厲慕寒,收起你的悲情戲碼,趕緊走吧。我的大婚不需要你參加了。你就是個搗蛋鬼,你就是存心來搗蛋的。既然你不是一個祝福者,我為什麼要歡迎你?”
“可你剛才說過原諒朕了,”厲慕寒當然沒有退卻,依著他勇往直彰的性子,自然會任性到底,“就在剛才,如果在場的人耳朵沒有毛病的話,都會記得你說過,送來了這份賀禮,你我的恩怨就兩清了!不是麼?”
他的唇角勾著揶揄。
花蠻兒氣得臉色發青,即使發自心田所謂“真誠”的道歉,他依舊要給人營造高高在上的感覺。
“清沒清就看你識不識趣,對於不識趣的人,永遠不會討人歡心,也永遠不會成為朋友!”花蠻兒恨恨的收回手,一字一頓地叱道。
厲慕寒微微勾唇:“這樣的你,才是我厲慕寒最欣賞的。曾經,朕以為自己喜歡的就是施以柔這般柔情似水的女人;可是,直到朕遇見了你,才知道像你這樣的女人才是朕的心頭所愛。”
花蠻兒聞言,忍不住心絃微顫。
“所以,朕要認錯!朕最大的錯,不是暴虐你,委屈你,而是有眼無珠,錯愛了他人,卻沒有發現,其實朕最愛的女人是你!”
花蠻兒腦袋轟然一響,情不自禁咬緊唇|瓣。
“蠻兒,朕錯了。錯在一直沒有發現,朕其實是愛你的!還記得那年在棲霞山,你用陷阱困了朕,你問朕:在過去無數抵死纏|綿的夜裡,你愛麼?朕居然沒有察覺,你這麼問,正是因為你愛上了朕。朕沒心沒肺的回答你:不愛。你當時很傷心。朕永遠無法忘記你哀傷的神情。蠻兒,朕是愛你的,朕不能沒有你!朕出現在這時,不是搗蛋鬼,也不是祝福者,而是懺悔者,也是告白者。蠻兒,原諒朕好麼?原諒朕蠢如豬,一直就沒有發現這份愛,好麼?”
厲慕寒的聲音磁柔得如一首憂鬱的詩。
在這詩韻般的剖白中,花蠻兒盡管依舊冷漠著一張小臉,但臉上已經不由自主布滿淚痕。只是在這雪花零落的季節裡,那些淚一經流出,就冷凍成霜了。
如霜的小臉緊繃著,花蠻兒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厲慕寒,你發現也好,不發現也好;你懺悔也罷,不懺悔也罷,都已經和我沒有半點關繫了。我不會再回頭了,厲慕寒,你死心吧。如果你是地獄,那摩耶就是天堂。試問,我為何要為了從地獄裡傳來魅|惑靡音,而放棄來自天堂的幸福。”
摩耶聞言,感動得跑了下來,牽住花蠻兒的手:“公主殿下,你放心,本君不會誤會你的。你既然視本君如天堂,那本君也當眾向你發誓,終其一生,永遠是你的天堂。給你幸福,將是我摩耶的使命!”
花蠻兒聞言,仰起小臉凝視著摩耶欣慰一笑,但那唇角的一抹悽然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