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笨的方式,但也是目前惟一可行的。
她來不及處理自己的傷口,又像蛇一樣,貼著地面向前挪動,毒血不停地沿著她的小腿,流經腳踝,淌到地面,在地面上蹭出一條血路。
衣裳被粗礪的地面磨破了,露出了面板,繼續挪移,繼續蹭,好不容易到了厲慕寒隱藏的山洞時,她已經渾身是傷,臉色蒼白中泛著一絲青。
花蠻兒終於爬到厲慕寒身邊,她用石塊將藥搗爛,之後,麻利地拔出他背後的利箭,然後把許多種草藥用唾液揉在一起,替他敷好傷口,又撕下裙布,把傷口包紮好。
做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很艱難。她感到快撐不下去了。隨時眼睛一閉,就能進入永恆的寂靜與黑暗裡面。
她努力俯下頭去瞧著他的臉色,那黑紫的模樣,讓她心生絕望,很顯然,失血過多的厲慕寒身上的毒素並沒有消散多少。
一陣麻痺感襲來,花蠻兒來不及吐出一口氣息,就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厲慕寒悠悠醒來。
他感到背後傳來強烈劇痛,全身虛脫,嘴裡幹澀得像幾百年沒喝過水一樣。
他勉力睜開眼睛,一張蒼白中泛著青色的小臉乍現眼前。
厲慕寒吃了一驚,皇宮裡發生的劇變陡然湧進腦海裡。他乍然明白發生了什麼,疾呼了一聲:“花蠻兒,醒醒!”
花蠻兒依舊紋絲不動,臉色就如同死去的人一樣,像塗了層泛青的白蠟。
厲慕寒連忙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似有若無的鼻息著實探了好一會兒,才從指腹的暖意裡稍微感受到一點。
他掃視周遭的一切,感受著背後的箭傷和綁在身上的裙布,又看著地上的草藥末,漸漸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驟然,厲慕寒的目光定格在她小腿上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兒還在淌著血,黑紫的血,一小股一小股,將她周遭的地面都熨成了一片黑。那片黑,就像地獄裡撲過來的野獸,讓厲慕寒陡然升起一份要和它一決生死的狠戾。
他挪到她旁邊,抬起她受傷的小腿,俯身就吮。一口一口,狠狠的,像要吸光花蠻兒身體裡的血液似的。
然而,花蠻兒始終沒有動,他嘴角逸著她的毒血,那血是冷的,手裡接觸到的小腿肌膚也是那麼冷,就像臘月裡的冰雪似的。
“花蠻兒,你給本王醒來!聽見沒有,你這只蠻夷狗,要死之前也得吠兩聲啊!”他驟然惱怒,把小腿重重地丟到地面去,上前一把拎起花蠻兒的領子,“你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
他拼命搖晃著她,可怎麼晃也晃不醒。
一陣恐懼揪緊厲慕寒的心。
這份恐懼感對他來說十分陌生。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施以柔死的時侯,他感到了憤怒;厲栩慶要射殺他的時侯,他感到了震驚。可現在,他感受到的卻是恐懼。
嗬——
厲慕寒也會恐懼麼?
他暗罵了一聲“見鬼”,隨後,一把將花蠻兒從地面上抱起來,忍著箭傷的劇痛,跌跌撞撞地竄出了山洞。
無論如何,必須帶她下山找大夫,不能在這兒等死。
該死,花蠻兒的血是不是流幹了,居然這麼輕!
“你不要死,不要死,蠻兒,你不能死——”他飛速奔向山,一邊喃喃告誡,但那語氣,已經喪失了以往的狠絕。
此刻,已經是黎明時分,秋風在耳邊刮過,帶著寒意瑟瑟撩撥著他慌亂的心絃。
等奔到山腳下,這才發現追兵並沒有死心。厲振傲昨夜追出好遠,發現空無一人的馬車後,勃然大怒,立刻率兵折返,沿途找到了這裡,正在尋找上山路徑,卻撞見了抱著花蠻兒下山尋醫的厲慕寒。
未及言語,已經廝殺成一片。
厲慕寒劈手奪了一柄劍,使勁渾身解數,左沖右突,欲殺出重圍。
他無心戀戰,只想盡速離開,帶著花蠻兒去縣城裡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