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秦大元這個老實巴交的山農而言,什麼樣的招待,才能算好的招待?以至於不在最後失了禮數。
這的確是個問題。
同樣的招待,於這少年,或許禮數有加,並生出賓至如歸之感;然而這些大爺,則會認為禮數不周,而後讓自己有“賓至如歸”之感。
當然,最根本的,還是他這個山中老農,可選擇的招待並不多,就像他那壇酒,已是空了底,而鍋裡燒的肉,也所剩無幾。
一時間,秦大元有些左右為難,一來,這些殘羹冷炙,不說招呼這些大爺,就是一位遠房親戚,也會失了禮數,二來,今日這些大爺,就算他傾盡所有,也不會那麼容易招待。
就在秦大元左右為難之際,那被喚作盧師兄的男子道:“我尋陽山也不為難於你,這樣的酒菜,再備置三桌,我們吃完了,還要趕路。”
雖說著不為難,然而此言一出,秦大元臉上,立馬便難看了不少,若將其臉上的為難之色抽絲剝繭下來,定會編織出一個不錯的頭套。
見秦大元面露難色,那盧師兄眉頭一皺,接著道:“你莫不是連這都辦不到吧?”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富人永遠不知道窮人有多窮,而窮人,同樣不知道富人有多富。
在這位盧師兄看來尋常至極的事,在秦大元看來,則難如登天。
這樣的豬肉,倒也還有些,再做三桌,卻不一定夠,何況再做,也要影響各位大爺趕路,何況即便做好,這樣的酒,也不會再有,又定會令諸位大爺不滿意。
盧師兄厲聲呵斥道:“小老兒,你說要盡地主之誼,莫不是在糊弄我等?你自己說,我的要求可算過分。”
他的要求的確不過分,至少在諸人看來,這要求簡直就像上天恩賜一樣。要是他們這樣一隊人馬去到其他地兒,不說一桌酒菜,當地村戶定是要聞風而動,夾道歡迎。
當然,也有不懂事的,所以他們連夾道歡迎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秦大元連忙擺手道:“不不不,小爺說的一點不錯,這樣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從常理來說,賓客臨門,如此要求,的確不算過分,但在今日此時,卻是有些過分,不說這些人不請自來,已是叨擾到了主人家休息,就是提這“不過分的要求”,也算是非常過分之事,只因這些人忘了一點,他們並非秦大元的客人。
盧師兄道:“既是如此,就去準備吧。”
秦大元道:“那各位大爺,稍等片刻。”
薛師妹嬌笑道:“片刻是多久。”
秦大元道:“不久不久,和麵加燉肉,至多兩個時辰。”
薛師妹俏臉一變,拉著當首中年人衣袖,央求道:“師父,這老傢伙要在這裡浪費徒兒兩個時辰寶貴時間。”
中年男子垂眉來看,眼中閃過一絲淫邪,笑道:“正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兩個時辰,的確非常珍貴,浪費了,便太可惜了,大叔,你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讓這個時辰再縮短一些。”
“辦法倒是有,且一點不會浪費時間。”
此聲,令尋陽山一眾,神情戒備,循聲朝屋內看去。
不錯,這突兀的一聲,自屋內來,而屋內,只有一個醉鬼,那這樣一聲,便很是奇怪。
此時屋內桌上,醉鬼猶在,但醉鬼旁,不知何時,卻已是多了一人。
不聲不響出現在眾人之前,那麼可由此斷定,這人定不會簡單,是以拔刀抽劍聲,立馬響在這獨門獨戶的院內,讓秦大元不免有些緊張。只需一想,這些明晃晃的傢伙,即可毀了他在這裡多年的心血,還可毀了他的世界。
不錯,宋大嫂和兩個可愛的孩子,便是他的世界,一時間,急的他直哆嗦,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只見屋內,一頭戴儒士巾,著儒士衫,做書生打扮的男子,端正的坐在板凳上,左手拿起一個饅頭,右手上,還有撕成一小塊的饅頭屑,蘸著剩下的燒肉湯汁,不斷的朝嘴裡投送。不時還望望桌邊那個空酒罈,一邊咀嚼,一邊大感可惜。
如此這般,便是他的辦法,也很好的為一群人做了示範。